电话被挂断的忙音,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刺穿了江辰最后的侥幸。他握着手机,僵立在星辉传媒楼下熙攘的人行道上,午后的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而孤独,周围是喧嚣的车流和匆匆的行人,一切都与他内心的死寂格格不入。
他没有再试图拨打。他知道,此刻任何言语在刚才那场风暴般的伤害面前,都苍白无力。他甚至没有勇气立刻追回那个二十平米的出租屋,他害怕面对那扇可能再也无法为他打开的门,害怕看到她那双盛满失望和伤痛的眼睛。
他在路边花坛的水泥边沿坐下,手肘撑在膝盖上,将脸深深埋进掌心。指尖还残留着砸在桌子上时的刺痛,但那点皮肉之苦,远不及心头万分之一。林妙妙最后那破碎的眼神,她带着哭腔喊出的“不想失去你”,还有顾言青那句冰冷的“好自为之”,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里反复播放,每一帧都是对他失控和愚蠢的凌迟。
骄傲?自尊?在可能彻底失去她的恐惧面前,这些东西轻飘飘得像一粒尘埃。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他一直以来死死攥住不放的、对抗家族和外界的方式,是多么的幼稚和脆弱,甚至差点毁掉了他最珍视的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夕阳将天边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晚风带来凉意,江辰才缓缓抬起头。眼睛因为缺乏睡眠和情绪的巨大波动而布满血丝,脸色憔悴,但眼神里那种疯狂的戾气和绝望,却渐渐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死水般的平静,以及在这平静之下,悄然滋生的、破而后立的决绝。
他不能就这样放弃。无论是对公司,还是对她。
江辰没有回家,而是回到了那间寂静冰冷的办公室。他没有开灯,就着窗外透进来的最后一点天光,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是“智云教育”项目的所有资料,那些曾经代表希望,后来变成讽刺的文件,此刻在他眼中,变成了必须跨越的障碍。
他不再去想这是谁在背后操纵,不再去愤怒于不公。他将所有情绪剥离,像一个最冷静的外科医生,开始重新审视这个项目,审视辰星科技自身。
他打开一个空白文档,开始敲击键盘。不再是商业计划书,而是一份深刻的、刀刃向内的自我剖析与战略调整方案。他客观地列出辰星科技目前所有的技术优势、存在的短板、市场定位的模糊之处,以及这次危机暴露出的、在商务拓展和风险抵御能力上的致命弱点。
他意识到,仅仅依靠技术是不够的。他们需要更清晰的商业模式,需要建立自己的技术壁垒和品牌护城河,需要寻找真正志同道合、不看背景只看实力的合作伙伴。他将之前那个庞大而有些理想化的“下一代商业决策辅助系统”蓝图进行拆解,规划出几个更聚焦、更容易快速验证和落地、也更能体现他们核心技术优势的垂直领域解决方案。
这一坐,又是一夜。
当晨曦再次透过窗户,照亮他布满血丝却异常清明的双眼时,一份详尽的、聚焦于“中小企业实时运营风险洞察”的标准化产品方案雏形,已经在他电脑上成型。这个方向,技术门槛高,市场痛点明确,且能最大程度避开与大厂和那些依赖资源的公司的正面竞争。
他叫醒了在隔壁房间临时打地铺的王锐和赵辉。没有解释昨晚的冲突,也没有描绘虚幻的未来,只是将那份新鲜出炉的方案推到他们面前。
“锐哥,辉子,”他的声音因为熬夜而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之前的路,可能走偏了。看看这个,如果我们集中所有火力,攻这一个点,有没有戏?”
王锐和赵辉睡眼惺忪地看完,眼睛渐渐亮了起来。这份方案,更务实,更聚焦,技术路径清晰,直指中小企业缺乏有效数据支撑进行实时决策的痛点。
“辰哥,这个方向……有搞头!”赵辉率先表态。
王锐推了推眼镜,点了点头:“核心算法模块我可以优化,性能至少能提升30%。”
看到团队成员眼中重新燃起的火光,江辰心中那潭死水,终于泛起了一丝微澜。
就在他们重新投入工作,开始围绕新方案进行技术论证和原型开发时,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打了进来。
是之前接触过、但因为他们公司规模太小而婉拒了合作的一家专注于企业服务领域的投资机构——“启明创投”的投资经理。
“江先生,冒昧打扰。”对方的声音客气而带着一丝急切,“我们投资合伙人最近看到了你们在科技创新峰会上的路演录像,对你们提出的数据智能方向非常感兴趣,尤其是你们强调的技术落地能力和务实风格。我们最近刚好在关注企业风险管控这个赛道,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聊聊?我们合伙人希望能尽快安排一次线上会议。”
峰回路转!
江辰握紧电话,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非常感谢关注,我们最近正好在聚焦这个方向,有一些新的进展。随时可以沟通。”
挂断电话,他看向同样面露惊喜的王锐和赵辉,沉声道:“机会来了。但不是靠施舍,是靠我们自己的东西。”
他们几乎是不眠不休,在极短的时间内,基于新的方向,准备了一份更加扎实、数据更详尽的演示材料。
与“启明创投”的线上会议进行得出乎意料的顺利。对方显然做过功课,问题非常专业且切中要害。江辰带领团队,没有夸大其词,而是实事求是地展示了他们的技术原理、已验证的案例效果(包括为“创鑫工场”解决危机时积累的经验),以及对这个细分市场的深刻理解。
会议结束时,对方合伙人明确表示出了强烈的投资意向,并约定下周进行进一步的尽职调查。
希望,像石缝中顽强钻出的嫩芽,虽然微弱,却真实地存在着。
处理完一天的工作,江辰拖着疲惫却不再绝望的身体,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城中村。他站在楼下,仰头望着七楼那个熟悉的窗口,灯是暗的。他的心也随之沉了沉。
他一步一步地爬上楼梯,每一步都感觉无比沉重。站在门前,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鼓起勇气,用钥匙打开了门。
屋内一片漆黑,寂静无声。
他摸索着打开灯。房间和他离开时一样,甚至更加整洁,像是被人精心打扫过。但属于林妙妙的东西——她的行李箱、她常看的几本书、她放在床头的小熊玩偶——都不见了。
她走了。
这个认知像一把冰锥,狠狠刺入他的心脏,让他瞬间窒息。
他无力地靠在门板上,缓缓滑坐在地上。白天因为工作而暂时压抑的悔恨和痛苦,如同决堤的洪水,再次将他淹没。他最终还是……失去她了吗?
就在他被无边的黑暗吞噬时,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折叠桌——那张他们一起吃过无数顿简单饭菜的桌子。
桌面上,安静地放着一个熟悉的、深蓝色的丝绒盒子。
是他送她的那条星辰项链的盒子。
旁边,还有一张折叠起来的便签纸。
江辰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过去,颤抖着手拿起那张便签。
纸上,是林妙妙清秀而熟悉的字迹,只有短短两行:
【项链我留下了。
家,我也没退租。】
没有落款,没有多余的话语。
江辰怔怔地看着那两行字,反复看了无数遍。巨大的、失而复得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让他眼眶发热,喉咙哽咽。
她留下了项链……她没有退租……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还没有放弃他?还没有放弃……他们的家?
他紧紧攥着那张薄薄的便签,像是攥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将脸埋进膝盖,肩膀微微耸动起来。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这间二十平米的小屋,在经历了几乎分崩离析的风暴后,似乎又透进了一丝微弱而坚定的,名为“等待”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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