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淮的微笑在唇边停留了片刻,便悄然隐去,恢复成一种平静的、带着审视的疏离。他像一位严格的导师,不会因学生的一点进步就给予过多褒奖。
他没有立刻得寸进尺,而是先在原地缓缓踱了几步,活动着有些僵硬的四肢。那沉重的“凝视”依旧跟随着他,但不再试图束缚,而是保持着一种观察的距离感,仿佛在学习和适应这种新的“相处模式”。
“这里太闷了。”林淮停下脚步,语气平淡地陈述,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提出一个简单的需求。“我想上去透透气。”他没有用“可以吗”这样的问句,而是用一种近乎理所当然的口吻。
寂静笼罩了片刻。然后,不远处那扇通往机械车间的绿色气密门,传来“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
回应迅速而直接。没有讨价还价,没有不悦的波动。
林淮的心微微一动。很好。他在心里记下一笔:对空间移动的简单需求,容忍度较高。
他推开门,走上楼梯,重新回到机械车间。陈默已经不在了,不知是躲了起来,还是去了别的区域。车间里只有一号庞大的胶质安静地铺在地上,和高处几只倒挂的二号。它们感受到林淮的气息,发出低微的嘶鸣,但并未像之前那样激动地围拢上来,似乎也感知到了某种无形的约束。
林淮没有停留,径直穿过车间,走向通往更上层的通道。他一边走,一边继续用那种平静的、不带情绪波动的语调,提出新的“请求”,更像是在下达指令:
“我需要看看这栋楼的其他地方。”
“外面的情况怎么样?我想知道。”
“如果离开这栋楼,外面安全吗?”
每一个问题抛出,他都敏锐地感知着周围环境的变化,以及那来自地底的“凝视”中传递出的细微波动。
对于查看楼内其他地方,“它”没有反对,通往上一层的门禁在他靠近时无声开启。但对于“外面”,回应变得迟疑。空气的温度微微下降,那股无形的压力有所回升。当他提到“离开这栋楼”时,一股清晰的抗拒和不悦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来,虽然迅速被压制下去,但林淮捕捉到了。
“外面很危险,对吗?”林淮适时地转换了语气,带上了一丝极淡的、仿佛是出于自身判断的忧虑,“对你来说,也很麻烦?”
那股不悦感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理解的缓和,甚至带着一丝“孺子可教”般的意念传来,确认了外面的危险性,并强调了留在这栋建筑内(即它的势力范围内)的“安全”。
林淮没有纠缠这个问题。他沿着楼梯向上,来到了之前陈默带他经过的那条走廊——那条墙壁上布满干涸喷溅状血迹、角落里堆积着残缺骸骨的恐怖走廊。
腐臭和灰尘的味道依旧浓烈。惨白的应急灯下,那些暗红色的污渍和森白的骨头显得格外刺眼。
林淮在走廊入口停下脚步。他没有表现出恐惧或厌恶,只是静静地站着,目光扫过那些触目惊心的痕迹。然后,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用一种带着些许好奇、又仿佛只是随口一问的语气,轻声说道:
“这些……是你做的吗?”
问出这句话时,他刻意让自己的情绪保持一种中立的好奇,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同感?仿佛在询问一件艺术品的创作者,而非一场屠杀的元凶。
空气瞬间凝滞。
那一直跟随他的“凝视”重量陡然增加,但并非愤怒,而是一种被问及过往功绩般的专注。熔岩之瞳的旋转似乎在遥远的深处加速了片刻。
紧接着,一股混杂着回忆和淡漠的意念流,涌入林淮的脑海。不是详细的画面,而是一种感觉——闯入者、噪音、恐惧的尖叫、清理、安静。
意念中没有任何忏悔或残忍,只有一种执行必要程序后的平静。仿佛清除这些“干扰源”和“污染源”,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林淮得到了答案。他轻轻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神情,甚至还带着一点点……赞赏?
“做得很好。”他轻声说,语气平静得像在评价一次彻底的大扫除,“保持内部的‘纯净’和‘安静’是必要的。”
这句话,像是最甜美的毒药。
那沉重的“凝视”瞬间变得柔和了许多,甚至带上了一种罕见的、近乎愉悦的共鸣感。它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能理解它“工作”意义的“知己”。那些骸骨和血迹,在它(和林淮此刻伪装出的)认知里,不再是暴行的证据,而是维护这片领地“秩序”的纪念碑。
一种微妙的、扭曲的共犯关系,在这一刻悄然建立。
他转过身,不再看那扇门,继续向前走去。他需要将这种“共犯”的氛围营造得更浓。
“陈默……”他再次开口,声音放低了些,像是在分享一个秘密,“他好像很怕你。也怕我。”他顿了顿,补充道,“但他对我们……还有用,对吗?至少现在。”
他传递出一个信息:他理解并接受“它”的规则,甚至愿意在“它”的框架内,考虑如何利用陈默这个“工具”。
这一次,回应来得更快。一股清晰的、带着赞同和分享意味的意念传来,甚至夹杂着一丝对陈默的轻蔑。
林淮知道,他正在一步步地,将自己嵌入这个扭曲生态的核心。从一个被动的“所有物”,向一个主动的“参与者”甚至“共谋者”转变。
这很危险,但这是他目前唯一能看到的,通往掌控局面的路径。
林淮感受着这种变化,心中冰冷一片,脸上却维持着那丝认同。他向前走去,脚步踏过沾染污渍的地面,仿佛行走在自己忠诚卫士清理过的庭院里。
他停在走廊尽头一扇被破坏的观察窗前,窗外是更深的黑暗。他背对着那片尸骸,望着窗外,用一种更轻、更近乎呢喃的语气,抛出了最后一个,也是最具试探性的问题:
“如果……我需要去外面,你会保护我吗?”
这一次,没有立刻的不悦传来。
那“凝视”在他身后停留了许久,仿佛在权衡,在计算。
然后,一股极其强大、充满绝对自信和独占欲的意念,如同温暖的潮水般包裹了他:
……我的……
……会保护。
……全部。
林淮背对着走廊里的尸山血海,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无人看见的、冰冷的弧度。
他知道,自己又解锁了一项“权限”。
虽然离真正的自由还很远,但他正在一步步地,将这座恐怖的囚笼,变成他可以利用的……堡垒。而那个古老的存在,正在他的引导下,从一个不可控的威胁,逐渐朝着一个“合格”的守护者(或者说,更危险的共犯)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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