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尤其是当你的“饭”是高度浓缩的宇宙本源法则碎片，而你的“胃”里还住着一位脾气不太稳定、口味挑剔的“祖宗”时。
李默盘坐在安全屋冰冷的地板上，掌心托着那枚“种子”晶体。黑暗中，只有晶体内部缓缓旋转的银色星河，以及他微微发亮的眸子。
他深吸一口气将心神沉入最底层的专注。《万灵噬魂归墟秘典》的心法开始以一种近乎本能的缓慢节奏运转，不再是之前那种干涸河床的艰难抽动，而是如同冬眠巨兽逐渐苏醒的悠长呼吸。
“卡恩，”他没有回头，“守住门。不管听到什么，感觉到什么，除非我开口，否则不要有任何动作，也不要让任何东西进来。”
“嗯。”卡恩的回答简短而笃定。他已经退到了门边，背靠着冰冷的金属门，左臂那内敛的银光似乎完全消失了，整个人如同融入阴影的石像。但他的眼睛是睁着的，瞳孔在黑暗中似乎也映出了一点极细微的银，如同夜间狩猎的野兽。
准备就绪。
李默不再犹豫，神念如同最精细的手术刀，小心翼翼地刺入“种子”晶体那光滑、冰冷、仿佛蕴含着一个微型宇宙的表层。
这一次，不再是“刮”下一点粉末。
而是撬开了一道缝。
轰——！！！
无法形容的洪流，瞬间沿着那道缝隙，冲入了李默的经脉。
那不是能量，至少不完全是。那是“静寂”本身，是万事万物走向终结、归于虚无、获得永恒安宁的法则具现。冰冷、沉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停滞”与“终结”意志。
李默的身体剧烈一震，皮肤表面瞬间凝结出一层薄薄的、闪烁着暗银色微光的冰霜。他的经脉在哀鸣，如同被强行塞入万吨寒冰的脆弱水管，几乎要寸寸断裂。神魂更是如同被投入绝对零度的冰海，思维、感知、甚至“存在”本身，都传来要被冻结、凝固、化为永恒静物的恐怖感。
《万灵噬魂归墟秘典》疯狂运转，漆黑的归墟漩涡在其丹田与识海同时显化，如同饥饿到极点的饕餮巨口，拼命撕扯、吞噬、转化着这涌入的“静寂”洪流。但转化的速度，远远跟不上涌入的速度。
更糟的是，丹田深处，那块“拥夜者”碎片彻底醒了。
不是之前那种慵懒的翻身或期待的低语。而是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发出狂暴、贪婪、纯粹的“吞食”本能。它不再满足于李默转化后的“二手能量”，而是直接散发出自身的“静寂”波动，与“种子”晶体的能量产生共鸣，试图越过李默这个“中间商”，直接虹吸！
内外夹击！
李默感觉自己像个被两座冰山挤压的罐头，肉体、经脉、神魂，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皮肤下的血管凸显出诡异的暗银色，体温骤降，呼出的气息直接在空中凝成细小的冰晶。
“妈的……太补了……”他在意识即将被冻结的边缘挣扎着吐槽，“自助餐……也不能这么往死里塞啊……”
必须控制流量！必须安抚碎片！
他强行凝聚起即将涣散的神魂意志，不再试图完全阻挡碎片的本能，而是引导。如同驯兽师将猛兽的扑咬引向正确的目标。
他将大部分心神用于维持《万灵噬魂归墟秘典》的吞噬转化，同时分出一缕最精纯的、已经初步转化的“静寂”灵能，主动“喂”向那块躁动的碎片。
“别急……都有……慢慢吃……这个更精纯……”
碎片接触到那缕主动送上的、更易吸收的灵能，狂暴的吸力微微一滞，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它暂时放弃了强行虹吸晶体能量，转为更贪婪地吞噬李默“加工”好的部分。
压力稍减。
李默抓住这宝贵的机会，全力运转功法。归墟漩涡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漆黑的光芒甚至隐隐透出体表，与那银白色的“静寂”冰霜形成诡异而和谐的交织。涌入的“静寂”法则洪流，被一点点撕碎、磨灭其过于霸道的“终结”意志，转化为精纯的、可以被李默自身灵力和神魂吸收的养分。
枯竭的经脉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盈”起来。不再是之前那种可怜的水洼，而是如同干涸的河床迎来了春汛，灵力开始奔腾、流淌、冲刷着每一处角落。神魂的刺痛和虚弱感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清醒、仿佛能洞悉万物终局的奇异“通透感”。
他的修为，开始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回升。
化神初期，稳固。
初期巅峰，突破！
朝着化神中期，一路高歌猛进！
与此同时，他对“静寂”法则的领悟，也在疯狂加深。不再是被动承受其“冻结”与“终结”，而是开始理解其作为宇宙基础法则之一的“秩序”内涵——万物有始有终，动极而静，乱极而序。绝对的“静寂”，并非死亡，而是另一种形式的、永恒的“存在”。
他的秩序圣躯，在这精纯“静寂”能量的冲刷和滋养下，也发生了微妙变化。体表那层冰霜逐渐融入皮肤，化为一种内敛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和波动的暗银色光泽。其自带的“秩序净化场域”，似乎多了一丝“强制安宁”的效果。
然而，危机并未完全过去。
“种子”晶体的能量太过庞大。李默的恢复和吸收速度已经快得惊人，但晶体内部的星河，旋转速度仅仅降低了微不足道的一丝。照这个速度，他可能需要几天几夜才能完全吸收，而他的身体和神魂，能否承受这么长时间的高强度“灌注”是个问题。
更麻烦的是，随着他吸收的“静寂”能量越来越多，他与碎片之间的联系也越发紧密，碎片传来的“愉悦”和“渴望”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具有某种初级的“灵性”？它不再仅仅是被动接受投喂，开始尝试表达更具体的“偏好”，甚至隐隐传来一丝想要更多、更直接接触晶体本源的“撒娇”般的意念。
李默一边咬牙维持着吸收与转化的平衡，一边分心“安抚”这越来越难缠的“祖宗”，心里苦笑：“这哪是养宠物，这是供了个祖宗还得猜它心思……”
就在他感觉快要达到当前神魂控制力极限，考虑是否要强行中断吸收时——
一直静立门边的卡恩，忽然动了。
不是走进来，而是他左臂那完全内敛的银光，自主地、极其微弱地亮了一下。
一道几乎无法被肉眼察觉的、清凉如月辉的银色涟漪，以卡恩为中心，无声地扩散开来，轻轻拂过李默的身体。
奇迹发生了。
李默体内那因为能量过于澎湃而略显狂暴的“静寂”洪流，在被这银色涟漪拂过的瞬间，变得温顺了些许。并非能量减少，而是那种霸道的、要冻结一切的“意志”被中和、安抚了。就像沸腾滚烫的油锅中，滴入了一滴特殊的冷凝剂，虽然无法降温，却能让其不再猛烈飞溅。
同时，李默与“拥夜者”碎片之间那种越来越紧密、几乎要失控的联系，也被这银色涟漪轻轻隔开了一层。碎片传来的“杂念”和过于强烈的“渴望”陡然减弱，恢复了之前那种相对“呆板”的吞噬状态。
压力骤减！
李默精神大振，立刻抓住机会，将《万灵噬魂归墟秘典》运转到极致。转化吸收效率陡然提升一截！
他来不及细想卡恩是怎么做到的，这银色涟漪又是什么原理。他现在只需要结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安全屋内寂静无声，只有李默身上交替闪烁的漆黑归墟之光与暗银色的静寂之芒，以及门边卡恩身上那偶尔自主亮起、仿佛拥有生命般的细微银辉。
晶体内的星河，旋转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李默的气息，却如同沉睡的巨龙缓缓苏醒，节节攀升，越发厚重、冰冷、带着令万物归于沉寂的威严。
不知过了多久。
“种子”晶体最后一点星光，没入李默掌心。
他周身所有的异象瞬间收敛。
眼睛，缓缓睁开。
眸中，仿佛有星河生灭，归墟起落，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绝对的宁静。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
气息凝而不散，在空中形成一道笔直的、暗银色的气箭，射出三米远，击中对面墙壁。
没有声音。
墙壁上，出现了一个边缘光滑、仿佛被最精密仪器切割过的、深达半寸的圆形凹痕，凹痕内壁光滑如镜，连金属的纹理都仿佛被“静滞”了，不再有丝毫活力。
化神中期，成。
而且，是根基无比扎实、对“静寂”法则领悟极深、灵力性质发生质变的中期！
李默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奔流不息、冰冷而强大的全新灵力，以及神魂那前所未有的清醒与稳固。更重要的是，那块“祖宗碎片”，在吸收了海量精纯“静寂”能量后，传来一种“吃饱喝足、昏昏欲睡”的满足感，暂时是彻底安抚住了。
他看向门边的卡恩。
卡恩依旧站在那里，仿佛从未动过。只是脸色比之前苍白了一些，额角有细密的汗珠。左臂的银光完全内敛，但他看向李默的眼神，似乎也松了一口气。
“刚才……”李默开口，声音带着刚突破后的某种磁性回响。
“它‘吵’。”卡恩指了指李默，又指了指自己的左臂，“我的……‘这个’，觉得应该让它‘安静’点。就……动了。”
本能。又是本能。卡恩左臂那融合了帝皇秩序赐福和“静寂”能量的银色能量，似乎对“失控”或“过度活跃”的“静寂”力量，有着天然的“调节”与“安抚”本能。
李默深深看了卡恩一眼。这家伙，不仅仅是个“诱饵”或“兵器”，在某些关键时刻，他可能还是自己控制体内碎片的……“稳压器”？
“干得好。”李默由衷道，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关节发出轻微的、仿佛金属摩擦的脆响。充沛的力量感让他有些陶醉，但很快被理智压下。
他走到墙边，看着那个被自己一口气“吹”出来的凹痕，皱了皱眉。这动静，虽然被安全屋的“信息静默”特性削弱了大半，但刚才突破和能量奔涌的波动，恐怕还是有可能泄露出去一丝。希望没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就在这时，安全屋厚重的门，传来了有节奏的、三轻两重的敲击声——是猴子他们回来了。
卡恩看向李默，李默点点头。
卡恩打开门。
门外站着猴子、奥里克和老瘸子，三人脸色都有些凝重，手里提着几个鼓鼓囊囊的包裹，显然是拿到了补给。
但他们的第一句话不是关于补给。
“李修士，”奥里克压低声音，语速很快，“我们打听到了一些事……关于那个‘疯子广播’，还有最近前哨站的怪事。”
“进来说。”李默让开身。
三人闪身进屋，门立刻被卡恩关上。
奥里克没有废话，直接说道：“‘盛宴’不是比喻。是真的。就在‘徘徊者前哨’不远的某个隐蔽小行星带深处，据说有一个……‘沙龙’？或者叫‘剧场’？由一个自称‘臻至完美会’的团体经营。他们在招募‘感知敏锐者’和‘载体纯净者’，据说参与一场‘终极的艺术与感官体验’。报酬丰厚得吓人，但……去过的人，要么再也没回来，要么回来后就变得……很奇怪，对之前的事绝口不提，而且对某些特定的色彩、声音、气味变得极度痴迷。”
猴子补充道：“我还从一个快喝死的信息贩子那里挖到点东西。他说，那个‘臻至完美会’背后，有‘玩艺术的’大人物支持。而且，他们最近好像特别着急，开出的价码越来越高，似乎在为什么大事做准备。还有……他们好像对‘安静’的、‘不容易被污染’的东西特别感兴趣。”
“安静？不容易被污染？”李默眼神微动。
“那家伙的原话是：‘他们想要白纸，越白越好，最好白得能把其他颜色都吸进去的那种。’”猴子复述道。
白纸？吸收其他颜色？
李默和卡恩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了一瞬。
“另外，”老瘸子声音沙哑地开口，他肩膀上扛着一个用防水布裹着的长条状物体，“我们在仓库区拿到补给的时候，旁边一个锁着的、没标记的储物柜突然自己弹开了。里面就这个东西。上面贴着一张便签……”
老瘸子把东西放在地上，揭开防水布。
里面是一把通体暗银、造型简约修长、带着细微能量纹路的动力长剑。剑格处，刻着一个微小的、正在闭目沉睡的双头鹰徽记。
便签上只有一行字：
“贺进阶。此物或可助‘净手’拭尘。勿问来源。——V”
维塔利安审判官送的？祝贺李默突破？这把剑……是给卡恩的？“净手”？拭去尘埃？
李默拿起那把剑，入手冰凉，重量适中，隐隐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着一种中正平和的秩序能量，与卡恩左臂的能量似乎有共鸣。这显然不是制式装备，而是特制的，甚至可能掺入了某些……带有“静寂”或强效净化特性的材料。
就在这时，马库斯·莱恩忽然又抽搐了一下，用梦呓般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紫色的……帷幕……拉开了……猎手……和画布……都就位了……‘颜料’……在哪儿……”
猎手？画布？颜料？
李默低头看了看手中暗银色的长剑，又看了看旁边沉默如冰、但左臂隐隐与长剑产生能量感应的卡恩。
再联想到“臻至完美会”对“白纸”和“纯净载体”的渴求。
他忽然觉得，自己恢复实力后要干的第一票“小狩猎”，目标好像已经自己送上门来了。
而且，对方似乎已经迫不及待地，把“画布”和“邀请函”，都递到了“颜料”的面前？
“有意思。”李默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将长剑递给卡恩，“试试，顺不顺手。”
卡恩接过，手腕轻轻一抖。
暗银色的剑身发出一声低沉悦耳的轻鸣，仿佛沉睡了许久，终于被唤醒。
他左臂的银光，似乎也活泼地跃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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