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驱者方舟内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刚刚清除“逻辑探针”的余悸未消，团队间那微妙的信任裂痕尚需时间弥合，陆言心中那份关于探针可能已发送信号的隐忧更是如同悬顶之剑。就在这种高度紧张的氛围中，一股熟悉而隐秘的规则波动，如同水滴落入宁静的湖面，轻轻触动了方舟外围由先驱者技术构成的屏蔽层。
“有东西在接触屏蔽！”秦风第一时间察觉，立刻进入戒备状态，秩序权柄蓄势待发，但比起之前的绝对防御，多了一丝审慎的探查。
苏小婉忍痛握紧匕首，叶哲衡也凝神感应。来者的规则波动他们并不陌生——是深潜者墨菲斯！那个曾引导他们前往“群星之望”前哨，又在此刻去而复返的存在。
“他没有携带敌意，波动很纯粹，是单独前来。”陆言的规则之眼迅速分析后得出结论，但他并未放松警惕，“放他进来，但保持最高警戒。”
方舟的屏蔽层在秦风的操控下，开启了一道仅容能量体通过的微小缝隙。下一刻，墨菲斯那流淌着水银般光泽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圆形大厅中。他的形态比之前显得略微黯淡，光晕的流转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看来我来的还不算太晚。”墨菲斯的中性意念传来，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疲惫，“能在这片被遗忘之地找到你们，并看到你们……大体无恙，算是个好消息。”
“墨菲斯，前哨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独自前来？”陆言直接问道，没有寒暄的兴致。
墨菲斯的光晕微微波动，传递出复杂的信息流：“在你们‘被牺牲’后，绝对理域的攻势并未如那些蠢货所愿般停止或转移，反而变本加厉。它们似乎被彻底激怒了，或者说，你们的行动触及了它们的核心利益。”
他投影出几段令人心悸的画面：前哨外围防线在数倍于之前的噬界之影军团冲击下节节败退，数个成员文明的驻地被彻底抹除；“镜像指挥者”和新型的战争单位出现在战场，前哨的科技优势正在被快速抵消；会议大厅内，诺克斯的机械体上闪烁着代表过载的红色光芒，而星语者的星雾则显得前所未有的黯淡。
“损失惨重，士气低落。”墨菲斯的意念带着冷峻的评估，“诺克斯的激进策略被证明是灾难性的，但他依旧掌握着大部分军事指挥权。保守派则近乎失声。前哨……正在滑向崩溃的边缘。”
他顿了顿，光晕中的两点微光扫过在场四人，意念变得极其严肃：“更重要的是，我们发现了确凿的证据——前哨内部，存在‘共鸣者’。”
“共鸣者？”
“即是被绝对理域的理念所吸引，或通过某种未知方式被其影响、腐蚀的个体或团体。他们未必直接叛变，但会在关键时刻做出有利于绝对理域的决策，散播失败主义情绪，甚至……暗中清除像你们这样，被标记为‘关键扰动因子’的存在。”墨菲斯的目光似乎在秦风身上停留了一瞬，“‘暗影之刃’的攻击，恐怕并非孤立事件，背后很可能有‘共鸣者’的推波助澜。”
一股寒意掠过众人心头。外部的敌人已经足够强大，内部的蛀虫更是防不胜防。
“我此行的目的，并非代表前哨官方——那个臃肿而分裂的机构已经靠不住了。”墨菲斯的意念变得清晰而锐利，“我代表的是前哨内一部分尚存理智、仍在为文明存续而挣扎的成员，与你们做一笔交易。”
他投影出一份高度加密的星图坐标，以及一个设施的简易结构图。
“这是一个位于常规星域与破碎星域交界处的‘铸造厂’，绝对理域正在那里利用从多个宇宙泡掠夺来的规则本源，大规模构建其战争兵器和扩展其本体结构。它的产能，直接支撑着对前哨的攻势。”
“我们的交易内容是：我们提供这个‘铸造厂’的精确坐标、防御弱点以及最佳的潜入路径。你们，前往那里，尽其所能进行破坏，哪怕只是暂时瘫痪它的运转，也能为前哨赢得宝贵的喘息之机，打乱绝对理域的部署。”
“作为回报，”墨菲斯的核心光晕亮起，传递出一段极其复杂的规则算法，“我将给予你们艾尔文明也未曾完全掌握的、基于深层规则海洋运用的‘深度潜行’技术。这门技术可以让你们在一定时间内，将自身存在‘稀释’融入规则背景辐射中，极大降低被绝对理域锁定的概率，为你们争取到至关重要的机动时间和生存空间。”
交易的内容清晰而残酷。一边是高风险、高难度的主动攻击任务，目标是绝对理域的重要设施，无异于虎口拔牙；另一边是他们急需的、能够暂时摆脱不死不休追猎的保命技术。
“我们如何能相信你？”苏小婉冷静地问道，她的目光如炬，“又如何相信这不是另一个陷阱？比如，借绝对理域之手彻底清除我们？”
墨菲斯的光晕没有波动，意念平静无波：“我无法提供绝对的保证，年轻的守护者。这是基于风险与收益的抉择。但我可以告诉你们，如果前哨彻底沦陷，破碎星域也不会是永远的安全港，绝对理域的阴影终将笼罩一切。帮助前哨，某种程度上也是在帮助你们自己。至于信任……我独自前来，并将‘深度潜行’的部分基础原理先行展示，这已是我能做出的最大诚意。”
他将一部分技术原理传递过来。陆言快速解析，规则之眼确认这门技术确实精妙绝伦，且与先驱者理论一脉相承，并非伪造。
墨菲斯不再多言，静静悬浮在原地，等待着他们的答复。
团队内部陷入了沉默。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挣扎与权衡。
接手，意味着再次踏入九死一生的险境，直面他们目前还难以抗衡的强敌，并且要承担被盟友（哪怕是部分盟友）再次利用甚至背叛的风险。
拒绝，或许能凭借先驱者遗迹暂时苟延残喘，但能源终将耗尽，苏小婉的伤势需要更有效的治疗，而且绝对理域的锁定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何时就会落下。没有“深度潜行”技术，他们迟早会被找到。
是继续躲藏，在恐惧中等待未知的终结？还是抓住这根危险的稻草，主动出击，在绝境中搏一线生机，同时也为更广大的战场贡献一份力量？
陆言的目光扫过伙伴们——苏小婉眼中的坚韧，叶哲衡脸上的不忍与决意，秦风目光中重新燃起的冷静与责任。
他知道，这个决定，将可能决定他们，乃至更多文明的命运。
第一百一十四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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