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谷的周一清晨没有往常的鸟鸣，天刚蒙蒙亮，玥玥就醒了。身旁的念星还在熟睡，小眉头却微微皱着，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角——昨晚睡前，孩子翻来覆去问了她三次“妈妈会早点来接我吗”，直到她反复保证，才带着泪痕睡着。
玥玥轻轻拨开女儿额前的碎发，指尖触到温热的皮肤，心里像压了块湿棉花，沉得发闷。上周的冷战最终以苟富贵的“妥协”收尾——他没再坚持让念星立刻入学，却也没松口去公立园，只说“先去私立园体验一天，不合适再换”。可玥玥知道，以苟富贵的性子，“体验”不过是他说服自己的借口，真到了园里，他绝不会轻易放弃。
“妈妈……”念星突然哼唧了一声，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玥玥，立刻伸手抱住她的脖子，“我不想去幼儿园……”
“乖，我们就去看看，要是不喜欢，妈妈马上带你回家。”玥玥吻了吻女儿的额头，声音放得又柔又轻，一边帮她穿衣服，一边故意提起，“我们念星昨天不是说，要把向日葵种子带去给小朋友看吗？说不定有人也喜欢种花呢。”
提到向日葵，念星的眼睛亮了亮，小手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小铁盒——里面装着三颗饱满的向日葵种子，是她特意选出来的“小宝贝”。她小心翼翼地把铁盒放进小书包，小声说：“那要是小朋友不喜欢，我们就回家种，好不好？”
“好。”玥玥点点头，帮她背上书包，牵着她的手走出卧室。客厅里，苟富贵已经做好了早餐，煎蛋、牛奶摆得整齐，只是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见她们出来，只说了句“快吃吧，别迟到了”。
早餐吃得安安静静，念星小口咬着煎蛋，时不时抬头看看玥玥，又看看苟富贵，眼神里满是不安。玥玥想打破沉默，却被苟富贵递过来的眼神制止了——他显然还没完全放下之前的争执，不想在孩子面前再起冲突。
吃完早餐，三人坐上越野车，往市区的私立幼儿园赶。车窗外的风景从青山绿水变成高楼大厦，念星趴在车窗上，小声问：“妈妈，这里的树怎么这么少呀？没有向日葵，也没有小松鼠。”
玥玥还没来得及回答，苟富贵就开口了：“这里有更好的玩具，更好的老师，还有很多小朋友陪你玩，比蝴蝶谷有意思。”
念星没说话，只是默默转回头，小手又攥紧了玥玥的手。玥玥能感觉到女儿掌心的汗，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
私立幼儿园离市中心不远，远远望去像座彩色的城堡，外墙画着卡通图案，门口站着穿着制服的老师，看起来热闹又温馨。可这份温馨，却让念星更害怕了——她拉着玥玥的手，脚步越来越慢，到了门口，干脆停下不走了。
“念星别怕，老师都很温柔的。”苟富贵弯腰想抱女儿，却被念星下意识地躲开，躲到了玥玥身后。苟富贵的手僵在半空，脸色沉了沉，却没再说什么，只是率先走进了园区。
玥玥牵着念星跟进去，园区里的小朋友们正围着老师做游戏，叽叽喳喳的声音里，夹杂着不少英文对话。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跑过来，用流利的英文问念星：“hi, whats your name? do you want to play with us?”
念星愣了愣，茫然地看向玥玥——她在蝴蝶谷只听过玥玥教的简单英文单词，根本听不懂这么长的句子。小女孩见她不说话，撇了撇嘴，转身跑回了游戏圈。
这时，负责实验班的李老师走了过来，穿着粉色的连衣裙，脸上挂着温柔的笑：“你就是念星吧？真可爱。”她蹲下身，笑着对念星说，“can you introduce yourself in English? tell us your name, how old you are, okay?”
念星的脸瞬间涨红了，她攥着玥玥的衣角，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周围的小朋友们都看了过来，有的好奇，有的窃窃私语，还有的笑着说“她不会说英文呀”。
这些声音像小锤子一样，敲在念星的心上。她看着李老师期待的眼神，看着周围小朋友的目光，又回头看向玥玥，眼泪突然就涌了出来，哇地一声哭了：“妈妈，我不要在这里！我想回家！我想回蝴蝶谷！”
玥玥的心像被针扎得生疼，她赶紧蹲下身，抱住女儿，轻轻拍着她的背：“不怕不怕，妈妈在这里，我们不想待就走，好不好？”
李老师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站起身看向苟富贵，语气里带着些为难：“苟先生，孩子刚入园都这样，适应几天就好了。我们实验班的小朋友英文基础都不错，念星多跟他们相处，进步会很快的。”
苟富贵皱着眉头，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念星，心里也不好受，可他还是硬着心肠说：“念星，不许哭！别的小朋友都能做到，你为什么不行？在这里好好上学，爸爸晚上来接你。”
“我不要！我要妈妈！”念星哭得更凶了，紧紧抱着玥玥的脖子，不肯松手。
玥玥看着女儿的样子，又看看苟富贵固执的眼神，心里又气又疼。她知道苟富贵是想让念星“跟上进度”，可他根本没看到，念星此刻需要的不是“进步”，是安慰，是理解。
“苟富贵，我们带她回家吧。”玥玥站起身，抱着念星，语气坚定，“她在这里不开心，就算学再多东西也没用。”
“你怎么又这样？”苟富贵的声音也提高了，“就不能让她坚持一下？适应都是需要过程的！”
两人的争执让念星哭得更厉害了，李老师赶紧打圆场：“苟先生，苟太太，别着急，我们先让念星在活动室玩一会儿，熟悉熟悉环境，说不定她一会儿就喜欢了。”
玥玥还想说什么，却被念星紧紧抱着脖子，小声哭着说：“妈妈，我听话，我不闹了，你别跟爸爸吵架……”
玥玥的心一下子软了，她看着女儿通红的眼睛，最终还是妥协了。她把念星放下来，帮她擦掉眼泪，轻声说：“妈妈就在外面等你，要是不开心，就跟老师说，妈妈马上进来接你，好不好？”
念星哽咽着点点头，小手紧紧攥着小书包的带子，跟着李老师走进了活动室。玥玥站在围栏外，看着女儿小小的身影在一群说说笑笑的小朋友中间，显得格外孤单——她没有跟其他小朋友一起玩玩具，只是找了个角落的小椅子坐下，从书包里拿出装着向日葵种子的小铁盒，轻轻摩挲着，像在寻找安慰。
苟富贵站在玥玥身边，看着念星的样子，心里也不是滋味。他掏出手机，想给李老师发消息，让她多照顾念星，却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追求的“最好的教育”，好像给女儿带来了无尽的恐惧和委屈。
“我去公司处理点事，晚上来接她。”苟富贵的声音有些沙哑，说完，转身快步离开了园区，像是在逃避什么。
玥玥没有回头，只是一直盯着围栏里的念星。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活动室，落在念星身上，却没给她带来一丝暖意。玥玥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她拿出手机，给苟富贵发了条消息：“如果念星今天不开心，我们就去谷口的公立园，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不会再让她受委屈了。”
消息发出去后，苟富贵没有回复。玥玥靠在围栏上，看着念星时不时抬头看向门口，眼神里满是期待，心里的愧疚和心疼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她知道，今天的“送别”只是开始，要是不能尽快解决教育理念的分歧，念星还要承受更多的委屈。而她，必须保护好女儿，给她一个真正开心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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