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玥的话音还萦绕在琴室里，她的指尖已经轻轻落在了琴键上。没有多余的停顿，第一个低音缓缓淌出，像深秋的第一场雨，细密地落在枯叶上，带着点说不出的怅惘，却又透着股润物细无声的温柔。苟富贵原本紧绷的肩膀，在这第一个音符响起时，竟不自觉地松了几分。
他重新坐回沙发上，手里捧着那杯还带着余温的桂花乌龙，目光却紧紧锁在玥玥的侧脸上。暖黄的灯光落在她的发梢，给黑色的发丝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几缕碎发垂在脸颊旁，随着她呼吸的节奏轻轻晃动。她的眉头微蹙，不是因为烦恼，而是全然投入的专注，连指尖落下的力度，都像是经过了精心的计算——既要弹出低音区的厚重，又要保留旋律里的细腻。
旋律慢慢推进，从最初的低缓渐渐扬起，像初春的溪流破冰而出，一点点汇聚成更有力量的水流。玥玥的指尖在琴键上灵活地跳跃，黑白键交替间，那些原本冰冷的音符，仿佛被她注入了生命，带着情绪在琴室里流转。有时是淡淡的遗憾，像错过了花期的花；有时是隐隐的期待，像等待黎明的夜；有时又带着点释然的温柔，像雨后初晴的天空。
苟富贵屏住呼吸，静静地听着。他不懂乐理，分不清什么是大调小调，却能清晰地感受到旋律里藏着的情绪，像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拨开他心里的迷雾。他想起自己向雅林表白的那个下午——他把准备好的话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却在开口时，只说了句“我想和你聊聊，不止是工作”；他知道雅林喜欢喝不加糖的美式，却从没在她加班时，给她带过一杯；他知道她周末会去孤儿院做义工，却从没问过她，那些孩子的名字，或者她和孩子们之间的故事。
他只急于把“我喜欢你”这四个字说出口，却忘了告诉雅林，他喜欢的是她工作时的专注，是她提到孩子时眼里的光，是她拒绝他时的清醒和坦诚。他把自己的心意裹在“总裁”的身份里，藏在急切的表白中，却忘了把最真实的自己，展现在她面前。
“原来我错的不是‘喜欢’，是‘表达喜欢’的方式。”苟富贵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手里的茶杯微微晃动，温热的茶水溅到指尖，却没让他觉得烫——此刻他心里的震动，比指尖的温度更加强烈。
玥玥的弹奏还在继续，旋律渐渐推向高潮，却没有一点突兀的感觉，像是情绪积累到极致后的自然爆发。她的手腕微微抬起，指尖落下的力度加重了几分，每一个音符都带着力量，却又不失温柔，像在诉说着“即使遗憾，也要带着勇气往前走”。苟富贵看着她专注的样子，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孩，比他想象中更有力量——她能用温柔的琴声，抚平别人心里的褶皱，也能用坚定的态度，守住自己喜欢的生活。
高潮过后，旋律慢慢回落，像潮水退去后的沙滩，重新归于平静。最后一个音符轻轻落下，在琴室里回荡了几秒，才渐渐消散。玥玥收回手指，轻轻舒了口气，肩膀也放松下来，刚才专注的眼神里，重新染上了温和的笑意。
她转过头，想问问苟富贵的感受，却刚好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苟富贵的眼神里带着点没完全褪去的震动，还有一丝她没见过的温柔，像被琴声洗过一样，干净又明亮。
四目相对的瞬间，琴室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还有两人之间若有若无的、微妙的氛围。苟富贵看着玥玥的眼睛，那里面映着暖黄的灯光，像盛着两颗小小的太阳，让他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冲动，想把此刻的感受，立刻告诉她。
“人和歌我都喜欢。”
这句话像挣脱了束缚的小鸟，脱口而出的瞬间，苟富贵自己都愣了——他原本想说的是“这首曲子很好听，谢谢你”，却在看到玥玥眼睛的那一刻，鬼使神差地说出了这句话。
话音落下，他才意识到自己说得有多直白，耳尖瞬间像被火烧了一样，烫得厉害。他连忙低下头，假装去喝手里的茶，杯沿挡住了他大半张脸，却藏不住耳根蔓延开的红色。手里的茶水已经凉了不少，却没能让他发烫的脸颊降温半分——他活了三十多年，在商场上见过无数大风大浪，却从没像现在这样，因为一句话，紧张得连心跳都乱了节奏。
玥玥也愣了一下，她看着苟富贵低头喝茶的样子，看着他泛红的耳尖，还有他握着茶杯时，微微收紧的指节，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笑声像一颗小石子，打破了琴室里的尴尬氛围。苟富贵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刚好看到玥玥眼里的笑意——不是嘲笑，是带着点调侃的温柔，像姐姐看着弟弟犯错时的样子。
“你这么说，我会不好意思的。”玥玥的脸颊也微微泛红，她转过身，假装去整理琴架上的乐谱，声音里带着点没完全散去的笑意，“这首曲子其实还有很多不足，我弹得也不是最好的，你喜欢就好。”
苟富贵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心里的紧张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喜悦，像刚喝下去的桂花乌龙，在心里留下了清甜的回甘。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有些唐突，却不后悔——至少他把自己最真实的感受，告诉了玥玥，没有像对雅林那样，藏着掖着，最后只留下遗憾。
“是真的很好听，”苟富贵看着玥玥的背影，轻声说，“不仅是歌，还有你弹琴时的样子。我从没见过有人弹琴时，眼里有那么亮的光。”
玥玥整理乐谱的动作顿了顿，她没有回头，却能让苟富贵看到她肩膀的轻微颤动。过了几秒，她才转过身，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眼睛里也闪着光：“谢谢你，这是我听过最好的夸奖。”
琴室里的灯光依旧温暖，窗外的夜色更浓了，偶尔有晚风吹过，带着桂花的香气，从敞开的窗户里飘进来。两人之间没有再说话，却没有一点尴尬，反而有一种淡淡的、温馨的氛围，在空气里慢慢流淌。
苟富贵看着玥玥，突然觉得，今天的相遇，就像一场意外的礼物。如果不是雅林的拒绝，如果不是他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他可能永远不会来到蝴蝶谷，不会走进这家小小的钢琴室，不会听到玥玥的琴声，更不会有此刻的心动。
他想起自己之前对雅林的喜欢，更多的是一种“需要陪伴”的冲动，是对“高效配合”的依赖；而对玥玥，他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却知道，这是一种更真实、更纯粹的心动——是被她的温柔吸引，被她的专注打动，被她对生活的热爱感染。
这种心动，没有掺杂任何功利的想法，没有被“总裁”的身份束缚，只是单纯地，因为她是玥玥，因为她的琴声，因为她的笑容。
苟富贵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茶杯，杯底还残留着几朵小小的桂花。他轻轻抿了一口凉掉的茶水，却觉得心里暖暖的。他知道，自己对玥玥的心意，才刚刚开始萌芽，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很多东西需要了解，但他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迷茫和急躁了。
他愿意像玥玥弹的那首《十一年》一样，慢慢铺陈自己的心意，耐心地了解她的喜好，认真地感受和她相处的每一个细节，不再急于求成，不再害怕失败。
因为他知道，真正值得珍惜的感情，就像一首好的曲子，需要慢慢弹奏，细细品味，才能感受到其中最动人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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