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常松一口绿豆汤差点喷出来,呛得直咳嗽,脸憋得通红。
李红梅分冰棍的手一顿,冰棍水滴滴答答落在脚面上,一阵冰凉。
英子和王强同时瞪向周也。
周也一脸无辜:“咋了?我说错啥了?常叔回来不就去领证吗?英子早同意了啊!”
周也这话像颗炸雷,把常松和李红梅全劈愣了。小院里静得只剩吊扇的嗡嗡声,还有常松憋红脸的咳嗽。
“啪!”
王强先反应过来,一巴掌拍在周也后脑勺:“也哥,就你长嘴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英子急得拽周也衣角:“你快别说了……”
李红梅手里的半根冰棍“啪嗒”掉在地上,橙色的糖水在水泥地上洇开一小滩。她扭头就往屋里走。
常松急得一把抓住她手腕,潮湿的手心直打滑:“红梅!那啥……孩子们都在呢……”
周也这才觉出不对,缩着脖子嘀咕:“我、我就是想着市里凉快……肯德基有空调……”
“空调”俩字倒提醒了王强。他猛一拍手:“对啊!常叔你开车带我们去市里呗!”说着疯狂朝常松使眼色。
常松醍醐灌顶,结巴得更厉害了:“去、去!现在就去!我请客!吃那个……肯、肯什么鸡!”
李红梅甩开他的手:“乱花什么钱……”
常松也是正愁没台阶下,搓着手看向李红梅:“那……就去逛逛?正好、正好去百货大楼看看新到的风扇。”他眼神飘忽,压根不敢提金店半个字。
李红梅心里还堵着,但看着英子亮起来的眼睛,只好点头:“去吧,省得在家蒸桑拿。”
“噢!”周也和王强击掌欢呼,英子抿嘴笑了。
车里热得像蒸笼。常松手忙脚乱摇车窗,胳膊肘撞到喇叭,“嘀”一声吓得周也蹦起来。
“常叔你这车喇叭比张姨骂街还响!”周也揉着耳朵嚎。
王强瘫在后座喊热:“快开空调!我屁股要烤熟了!”
常松拧了半天按钮,空调口终于吐出点凉风,带着一股旧海绵的霉味。李红梅默默递过湿毛巾:“先擦擦汗,开车稳当着点。”
车子一开动,热风就从车窗缝里灌进来。周也非要挤在前排,扒着座椅喊:“常叔,放磁带!放《红日》!”
常松手忙脚乱翻出盒盗版磁带,塞进录音机里。刺啦几声后,李克勤的粤语响了起来:
“命晚照算颠沛劳累——”周也立刻跟上,嚎得青筋暴起。
王强捂耳朵:“你唱的是‘颠沛劳累’?明明是‘颠沛流离’!粤语都不会还装啥?”
“谁不会啊!”英子清了清嗓子,用塑料粤语接上,“憋溜泪桑辛更不应塞黑——”
全车笑疯。常松方向盘差点打滑:“你们仨这是粤语还是驴叫?”
李红梅终于憋不住笑出声,又赶紧抿住嘴。
常松趁机把车窗摇到底,大声跟着哼:“强红日机佛引顶怎地我——”他破锣嗓子混着风声,竟有几分豁出去的痛快。
周也探头过来:“常叔!你唱得好像被烫了舌头的青蛙!”全车再次爆笑。
肯德基的玻璃门一推开,冷气混着炸鸡香味扑面而来。三个孩子“哇”地一声,眼睛都直了。
“这、这就是洋快餐啊?”李红梅小声问,手指绞着衣角。她看着墙上花花绿绿的价目表,眼睛瞪得老大:“一个汉堡九块八?”
周也凑过来小声说:红梅婶,这里头包含空调费、音乐费和看服务员微笑费,其实挺划算!
王强补充:还有厕所使用权!厕所比我家客厅都干净,
常松尴尬的笑笑:“没事!咱吃得起!”他指着图片:“就要这个……全家桶!”
服务员微笑:“先生,全家桶18元。”
李红梅倒抽一口冷气,一把拉住常松:“等等!这桶能便宜点不?你看这边上有个瘪坑……”她指着广告牌上的桶装图片,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旁边排队的人听见。
旁边一个烫着波浪卷的女人抿嘴笑了,眼神里带着几分看热闹的意味。她身边的男人轻咳一声,拉了拉她的衣袖。
服务员保持微笑:“阿姨,我们这是全国统一价。”
常松脸涨得通红,结巴得更厉害了:“买、买!就买这个!”却又补了一句:“能、能多给几包番茄酱不?”
孩子们端着餐盘找座位时,李红梅还在嘀咕:“18块啊……够英子一个月伙食费了……”
等炸鸡上桌,她小心翼翼拿起一块原味鸡,像拆炸弹似的掰开,香气扑鼻而来。她犹豫着咬了一小口,眼睛突然亮了:“哎哟,外头脆里头嫩,是比家里炸的香!”
英子把第一根薯条蘸了番茄酱递到她嘴边:“妈,你尝尝这个。”
李红梅张嘴接了,细细嚼着,突然眼圈有点红:“要是你姥姥也能尝尝就好了……”
常松默默把鸡腿都分给孩子们,自己啃着鸡翅尖。
周也狼吞虎咽,噎得直捶胸口。王强舔着手指上的渣,感叹道:“这就是资本主义的滋味啊!”
生活就像肯德基的全家桶,看着很多,吃着吃着就没了,但那份腻乎劲儿,能惦记好久。
波浪卷女人正好经过,听见这话“噗嗤”笑出声。常松尴尬得差点把鸡骨头咽下去。
常松借口要买烟,把孩子们留在游乐区,拉着李红梅溜达到金柜。灯光一打,柜台里的戒指闪闪发光。
“同志,看看这个。”常松指着最细的一款,“多、多少钱?”
营业员微笑:“八百,现在搞活动打九五折。”
李红梅倒吸一口凉气,拽着常松就要走:“买这干啥!又不能吃不能喝!”
常松脚像钉在地上似的,结结巴巴地说:“看、看看嘛……又不要钱……”
营业员很有眼色地取出戒指:“阿姨试试呗,这款卖得可好了。”
李红梅犹豫着伸出手,又缩回来:“我天天干活,戴不了这个……”
常松一把抓住她的手,笨拙地把戒指往她无名指上套。他的手心全是汗,戒指卡在指关节处进退两难。
两人手忙脚乱的样子,把营业员都逗笑了:“叔叔别急,我给您拿点护手霜。”
最后戒指总算戴上了,细细一圈金环,在她粗糙的手指上闪着微光。李红梅看着看着,突然低头抹了下眼睛。
“咋、咋了?不喜欢?”常松慌了。
“太贵了……”她声音嗡嗡的,“够买多少斤猪肉啊……”
常松挠着头傻笑:“以后……以后我天天给你买肉……”
李红梅破涕为笑,轻轻捶了他一下:“傻样儿!”
幸福有时候很具体,具体到一滴冰镇糖水,一阵空调凉风;有时候又很抽象,抽象到需要用一个金戒指来证明。
回程的车里,孩子们都睡着了。周也歪在王强肩上流口水,英子头靠着车窗,手里还攥着没吃完的薯条。
常松专心开着车,偶尔从后视镜里看一眼旁边的李红梅。
她正低头摩挲着无名指上的金戒指,窗外掠过的路灯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还、还成吗?他小声问,手心又在方向盘上蹭了蹭汗。
李红梅没抬头,只是轻轻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她忽然说:明天......我去把头发烫一下。
常松一愣,随即咧嘴笑了:成!烫个波浪卷!
车驶过市郊的公路,远处县城的灯火像散落的星星。
李红梅摇下车窗,夏夜的风裹着稻香涌进来,吹散了车里的炸鸡味。
她把手伸到窗外,感受着风从指间流过,那圈金属凉凉的,贴着皮肤。
有些承诺不需要说出口,它变成戒指圈住手指,变成稻香混在风里,变成明天就要去烫的头发,实实在在的,落在生活里。
常松偷偷握住她另一只手,两人交握的掌心汗津津的,谁也没说话。
远处的灯火越来越近,每一盏灯下都是一个家。
有的家里空调轰鸣,有的家里吊扇吱呀,但此时此刻,在这辆老旧的车里,他们拥有了这个夏天最珍贵的凉爽,不是空调给的,是心里那块堵了很久的冰,终于化开了。
车驶过巷口,卖冰棍的老太太正在收摊,厚厚的棉被盖住了这个夏天最后的冷气。但有些东西,已经不需要藏在棉被底下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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