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丝带着几分缠绵，落在青竹村的青石板路上，晕开一片片深浅不一的水痕。村口的老槐树刚抽出新绿，枝桠间还挂着半旧的白幡——村里的老村正走了。
老村正执掌青竹村三十余年，从饥荒年月的开仓放粮，到邻里纠纷的居中调停，再到农忙时节的引水灌田，事事亲力亲为，早已是村民们心中的主心骨。他走得突然，前一日还在田埂上查看麦苗长势，夜里便突发恶疾，第二日天未亮就没了气息。消息传开时，整个青竹村都浸在一片低低的啜泣声里，连檐下的燕子都似通人性，敛了翅膀，不再叽叽喳喳。
“老村正这一走，咱们村可怎么办？”村西头的王老汉蹲在老槐树下，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眉头拧成了疙瘩。他身旁的几个村民也跟着叹气，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起来。
“可不是嘛，往年春耕引水，都是老村正带着咱们疏通水渠，今年没了他，万一闹起水争可咋整？”
“还有村东的那片林地，前些日子有外村人来偷砍树木，也是老村正出面交涉才拦住的，现在谁还能镇得住？”
“得赶紧选个新村正出来才行！”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响应。推举新村正的事，成了眼下青竹村最要紧的事。
村民们聚在老村正家的院子里，八仙桌旁围得水泄不通。有人提议让村里辈分最高的李太公来当，可李太公摇着脑袋摆手：“我都快七十了，眼睛花耳朵背，哪还能管得了村里的事？”有人推荐村里最富有的张员外，张员外连忙推辞：“我只会做生意，打理村务一窍不通，别耽误了大家。”
议论来议论去，院子里忽然安静下来，紧接着，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我看云清灵那小子就行！之前李主事不是还让他去做官吗”
这一声像是投入湖面的石子，立刻激起了层层涟漪。“对！云小子！”王老汉猛地站起身，旱烟杆在鞋底上磕得邦邦响，“ 那小子年纪轻轻，脑子可比谁都灵光！前些年他就琢磨出了‘懒人农耕’，把地里的活儿精简得明明白白，既省了力气又不耽误收成，咱们村的粮食产量都比往年高了不少！还自己琢磨着改良农具，那改良后的锄头、镰刀，用着又轻快又顺手，干活效率提上去一大截！”
“不光会种地改农具，他还带着咱们致富呢！知道村里的麦秆多，就教大家编草帽、织凉席，样式新颖又耐用，他还跑前跑后联系镇上的货郎，把这些东西卖到山外去，让咱们农闲时候也能赚着钱！还有去年冬天，他教大家盘暖炕，家家户户都烧得暖暖和和的，再也不用冻得缩手缩脚，踏踏实实过了个安稳年！这样有本事又贴心的小子，不当村正谁当？
“还有前年，大善人赵德发新建了几个学堂，我家小孙子就在那免费上的学，听说就是赵老爷听了这小子的建议，你说这事事都为咱青竹村考虑，他不当村正谁当村正啊！”
“不光聪明勇敢，还特有担当！上次二柱家的孩子掉进河里，都没气了，你还记得当时那情形不，所有人都说没救了，就他还坚持说可以救一救，又是按压胸口，又是捏着鼻子吹气，你别说，二柱家那娃还真被救活了”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觉得云清灵是最合适的人选。他虽年纪小点，却凭着一身正气和聪明才智，赢得了全村人的喜爱。“云小子聪明、勇敢、有担当，肯定能带领大家过上好日子！”这句话渐渐成了所有人的共识。
当下，几个热心的村民便自告奋勇，要去云清灵家转达大家的心意。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村东头的小院走去，雨丝打湿了他们的衣衫，却丝毫浇不灭心中的热忱。
云清灵正在院子里修补篱笆，雨后的泥土带着清新的气息，沾在他的布鞋上。他仍旧穿着一身粗布长衫，袖口扎起，还是一副瘦弱的模样，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听到院门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他直起身，疑惑地望过去。
“清灵小子！”王老汉一马当先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笑容，“我们大伙儿找你有事！”
云清灵放下手中的锤子，擦了擦额角的汗：“王伯，各位乡亲，快进屋坐，外面还在下雨呢。”他将众人让进屋里，给每人倒了一杯热茶。
屋里的陈设十分简单，一张方桌，几把椅子，墙角堆着一些农具，唯一显眼的是书架上摆着的几本书，其中一本《道德经》的封皮已经有些磨损。
王老汉喝了一口热茶，开门见山地道：“清灵啊，老村正走了，你也知道。村里不能没有主事的人，我们大伙儿商量了半天，一致推荐你当新村正！”
“什么？”云清灵愣了一下，手里的茶杯差点没端稳，“王伯，各位乡亲，这可不行！我年纪轻轻，哪能担得起这么重的担子？”
“你年纪轻轻怎么了？年轻人才有干劲！”旁边的李大娘接过话头，“你聪明又能干，上次恶人来村，还有懒人农法，改良农具，带领大家编草帽挣钱不是都多亏了你吗？有你当村正，我们都放心！”
“是啊清灵，你就答应吧！”村民们纷纷劝说起来，眼神里满是期盼。
云清灵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村正要管的事太多了，太麻烦了。我性子散惯了，可受不了那些束缚。”他是真的不想当村正，平日里种种地，读读书，这样的日子已经很惬意了。他见过太多为了权势勾心斗角的人，也见过不少官员借着职位欺压百姓，他不想变成那样的人，更不想被繁杂的村务束缚住手脚。
“麻烦也得有人管啊！”王老汉急了，“你要是不当，咱们村就没人做主了！以后再遇到个天灾人祸的，谁来领着咱们应对？”
“就是啊清灵，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们这些老弱妇孺，担起这个担子吧！”李大娘拉着云清灵的手，眼眶都红了。
云清灵看着众人期盼的眼神，心里有些为难。他想推辞，可话到嘴边，看着一张张布满皱纹却充满信任的脸，又咽了回去。他知道，村民们是真的信任他，才会把这么重要的担子托付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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