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软的指尖还停留在冰凉的门把手上，推门的力度让门板带着轻微的吱呀声顿在半空。逆光里站着的男生刚收起手机，黑色连帽衫的帽子搭在脑后，露出一截干净的下颌线，闻声抬眼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
“是苏软和林晓雨吧？”男生的声音比想象中温和，没有技术岗常见的疏离感，他侧身让出身后的办公桌，“我是陆时衍，负责这次老照片整理项目的技术支持。”
林晓雨立刻拉着苏软往前走，胳膊肘悄悄碰了碰她的腰：“原来你就是陆学长！我们昨天填报名表时，负责人还说技术岗有个超厉害的学长带队呢。”她说话时眼睛亮晶晶的，毫不掩饰对陆时衍的好奇——毕竟志愿者协会里，能同时拿国家级编程奖项和校级奖学金的人，本就自带话题度。
苏软的心跳却像被按了快进键，指尖无意识地蜷起。她其实早就在学校的技术论坛上见过陆时衍的名字，甚至偷偷存过他在编程大赛颁奖台上的照片，却从没想过会以这样猝不及防的方式碰面。
他比照片里更清瘦些，白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一颗扣子，手腕上的黑色手表衬得皮肤愈发干净，视线扫过来时，她甚至不敢多看一秒，只能低头盯着自己的帆布鞋尖，小声附和：“学、学长好。”
陆时衍似乎没注意到她的紧张，指了指办公桌后的两把椅子：“坐吧，我们先对接下项目内容。”桌上摊着一叠泛黄的老照片，最上面那张是八十年代的校园大门，门柱上还挂着“红星中学”的木牌，边角已经起了毛边。
他拿起照片时动作很轻，指尖避开磨损的部分，“这次要整理的是协会从建校初收集的校友照片，大概有五百多张，你们的主要任务是给每张照片标注拍摄时间、人物和场景，我负责搭建线上数据库，把标注好的照片上传归档。”
林晓雨凑过去翻看照片，时不时发出惊叹：“哇，这张运动会的照片好有年代感！你看这个运动员的号码布，还是手写的呢。”
苏软也慢慢放松下来，目光落在一张女生宿舍的合影上——七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女生挤在阳台上，身后是爬满绿藤的墙壁，笑容亮得像当年的阳光。她忽然想起妈妈曾说过，自己年轻时也在这所学校读过书，不知道这些照片里，会不会有妈妈的身影。
“对了，”陆时衍忽然开口，从抽屉里拿出两个蓝色文件夹，“这里面是已经整理好的照片样本和标注模板，你们先熟悉下格式，有不懂的随时问我。”
他把文件夹递过来时，苏软正好伸手去接，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指腹，温热的触感像电流一样窜过，她手一抖，文件夹差点掉在地上。
“小心点。”陆时衍伸手扶了一把，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标注的时候注意下，有些照片背后可能有手写的备注，要仔细核对，避免出错。”
苏软慌忙点头，接过文件夹抱在怀里，像是抱着烫手的山芋。
林晓雨在旁边看得清楚，偷偷用手机给她发了条微信：“姐妹，你脸都红到脖子根了！淡定啊！”苏软没敢看手机，只盯着桌上的水杯——那是陆时衍刚给她们倒的温水，杯壁上凝着水珠，她刚才紧张时差点伸手打翻，现在想想还心有余悸。
“我们先从哪部分开始整理呢？”林晓雨适时转移话题，拿起样本照片翻看着，“这些照片按年代分了类，是不是先从最早的五十年代开始？”
陆时衍点点头，走到靠墙的文件柜前，打开柜门拿出一个铁盒：“这里面是五十年代到七十年代的照片，保存得比较好，就是有些标注信息不全，需要你们慢慢核对。”
铁盒上印着“校友档案”四个字，边缘已经生锈，打开时带着淡淡的樟脑丸味道。
他拿出一沓照片放在桌上，“你们先整理这部分，我去调试下数据库系统，有问题喊我就行。”
苏软坐在椅子上，指尖轻轻拂过泛黄的照片，心里渐渐平静下来。
她认真地看着样本模板，把需要标注的项目一一记在笔记本上：拍摄时间、地点、人物姓名、事件背景……忽然，一张照片吸引了她的注意——照片里是两个穿着中山装的男生，站在学校的老槐树下，其中一个男生的眉眼，竟然和陆时衍有几分相似。
“陆学长，”她忍不住开口，声音比刚才稳了些，“这张照片里的人，是不是和你有关系啊？”
陆时衍正对着电脑调试程序，闻言回头看了一眼，目光落在照片上时，眼神柔和了几分：“左边那个是我爷爷，他是这所学校的第一届毕业生。”
“哇！好有缘分！”林晓雨凑过来，“难怪你会来做这个项目，原来是有特殊意义啊！”
陆时衍笑了笑，没再多说，转回头继续敲代码。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身上，键盘敲击声清脆而有节奏，苏软看着他的侧影，心里忽然觉得，这个原本让她紧张不已的项目，好像变得有趣起来。
她拿起一张照片，仔细辨认着上面的文字，耳边是林晓雨偶尔的惊叹和键盘的敲击声，时光仿佛在这一刻慢了下来。
不知不觉间，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办公室里的灯被打开，暖黄的光线笼罩着桌上的老照片。
苏软伸了个懒腰，看着已经整理好的一沓照片，心里颇有成就感。林晓雨揉了揉眼睛，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都六点半了！难怪我肚子都饿了。”
陆时衍也停下了手里的工作，保存好程序后，走到桌边检查她们整理的照片：“做得不错，标注得很详细，没有出错。”
他拿起一张标注好的照片，上面写着“1965年，高三（2）班毕业合影，地点：学校大礼堂”，字迹工整清秀，一看就是苏软的手笔。
“明天我们继续整理七十年代后的照片，”陆时衍把照片放回铁盒里，“那部分照片数量更多，可能需要多花点时间。”
苏软和林晓雨点点头，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
苏软把文件夹放进包里时，不小心把笔记本掉在了地上，里面夹着的一张照片掉了出来。陆时衍弯腰帮她捡起，目光落在照片上时，动作忽然顿住——那是苏软妈妈年轻时的照片，穿着蓝白校服，站在和老照片里一模一样的绿藤阳台前，笑容灿烂。
“这张照片……”陆时衍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抬头看向苏软，“你妈妈是不是叫苏婉？”
苏软愣住了，手里的动作停在半空：“你怎么知道我妈妈的名字？”
陆时衍还没来得及回答，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微微皱起，对苏软说：“抱歉，我先接个电话。”他走到窗边接起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只能隐约听到“档案”“遗漏”“明天必须找到”之类的字眼。
苏软站在原地，心里满是疑惑。陆时衍怎么会知道妈妈的名字？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吗？她看着陆时衍的背影，只见他挂了电话后，脸色比刚才严肃了些，走到桌前拿起铁盒：“有点急事，我先回去了。”
他顿了顿，看向苏软，“关于你妈妈的事，明天我们再聊。”
说完，他拿起外套和铁盒，快步走出了办公室。门被轻轻带上，留下苏软和林晓雨面面相觑。
“陆学长怎么突然走了？”林晓雨挠了挠头，“而且他怎么会认识你妈妈啊？”
苏软摇了摇头，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她捡起地上的笔记本，看着里面妈妈的照片，忽然注意到照片背面有一行小字——“1988年，高三（3）班，苏婉与陆明”。
陆明？这个名字和陆时衍的爷爷只差一个字，难道……苏软的心跳又开始加速。
她看着窗外渐渐变黑的天色，忽然觉得，这个看似简单的老照片整理项目，似乎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她和陆时衍的相遇，或许也不是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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