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男厕所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狭小空间内重新陷入死寂，只剩下彼此尚未平复的呼吸声。
“关系非常差？”秦风重复着母亲的话，脸上写满了不解与抵触，“为什么？假装不认识不就行了吗？”
“你觉得刚才那种情况，是‘不认识’能解释的吗？”林晓月背靠着门板，眉头紧锁，大脑飞速运转，“一个转学生，开学第一天就强行把你这个‘校霸’拽进男厕所密谈？用不了多久，各种离谱的谣言就会传遍全校。我们必须主动引导舆论。”
她看向儿子，眼神锐利如解剖刀：“最安全的关系不是陌生，而是公开的、合理的对立。这样，无论我们之间出现任何反常的互动，比如我管你学习，或者我们发生争执，在别人眼里都会变得合情合理。”
秦风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母亲的分析无懈可击。他烦躁地扒了一把头发，感觉自己像个提线木偶：“行吧行吧，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反正从小到大，我也反抗不了你。”
这话带着明显的怨气，是前世母子隔阂的余音。林晓月心头微刺，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具体方案我们路上想，先离开这里。”她深吸一口气，轻轻拉开一条门缝，警惕地向外张望。走廊空无一人。
她朝秦风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做贼般溜出了男厕所，快步向教室方向走去。
**第二节**
回教室的路变得格外漫长。两人刻意保持着几米远的距离，气氛尴尬又凝重。
“听着，”林晓月压低声音，语速很快，“回去后，我会找机会主动挑衅你。你只需要配合，表现得像我这种‘好学生’最看不惯的那种……嗯，就是你平时那样就行。”
秦风嘴角抽搐了一下：“……谢谢您的肯定。”
“重点是，”林晓月没理会他的吐槽，继续部署，“我们要在所有人面前，确立一个‘水火不容’的基调。以后在公开场合，我督促你学习，就是‘好学生多管闲事’；你反抗我，就是‘差生恼羞成怒’。明白？”
秦风翻了个白眼，算是默认。他想了想，提出一个实际问题：“那私下呢？总不能一直演吧？而且，我们住哪？我……我现在住学校宿舍，你呢？”
这个问题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紧张的作战氛围，露出了底下更现实的窘迫。
林晓月脚步一顿。是啊，他们现在不仅仅是灵魂穿越，而是拥有了实实在在的、十八岁的身体和对应的社会身份。她摸了摸校服口袋，里面只有几块零钱和一张崭新的校园卡。
“我……应该是转校生，住宿或者走读，还不清楚。”她感到一阵茫然，对这个“新身份”的了解几乎为零，“先回教室，弄清楚情况再说。”
当他们一前一后、神色各异地回到教室门口时，下午第一节课的上课铃刚好响起。英语老师已经站在了讲台上。
“报告。”林晓月规规矩矩地喊了一声。
“报告。”秦风的声音则带着惯有的散漫。
英语老师看了他们一眼，没多说什么，挥挥手让他们进来。
全班同学的目光，或明或暗地聚焦在两人身上，充满了好奇与探究。显然，课间那场“女转学生强拽校霸”的戏码，已经迅速发酵。
林晓月目不斜视地走向自己的座位。她能感觉到，身旁同桌陈默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平静无波，却又仿佛能洞悉一切。
秦风则吊儿郎当地晃回自己的位置，故意把书本摔得砰砰响，试图找回自己“校霸”的场子。
**第三节**
英语课开始了，但林晓月的心思完全不在黑板的语法上。
她悄悄观察着四周。她的书桌堂里，除了新教材，还有一个印着学校logo的文件袋。她趁老师转身写板书的间隙，快速打开。
里面是她的转学材料复印件和一张走读证！上面明确写着她的姓名、班级，以及一个陌生的家庭住址——位于学校附近的一个老小区。
她微微松了口气，是走读，至少不用立刻面对集体宿舍的复杂环境。但那个住址……她完全没有印象。
同时，一个更迫切的问题浮现：生活费从哪里来？这个“林晓月”的父母呢？她对这个身体的原生家庭一无所知。
正当她心烦意乱时，旁边推过来一张折叠的小纸条。
她一愣，侧头看去，陈默依旧专注地看着黑板，仿佛递纸条的不是他。
林晓月迟疑了一下，悄悄打开。
上面是一行清峻有力的字：「老师问你们去哪了，我说你们去医务室了。」
简单的解围，却让林晓月心头一跳。他为什么要帮他们？是出于同桌的善意，还是……他察觉到了什么？
她不动声色地将纸条攥紧，没有回应，也没有看陈默。
下课铃终于响起。
林晓月正准备继续思考生计大计，一个活泼的身影就蹦到了她桌前，是她的同桌苏晴。
“晓月晓月！你没事吧？”苏晴关切地挽住她的胳膊，大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课间怎么回事啊？我看你脸色不好拉着秦风就走了，是去医务室了吗？他欺负你了？”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带着少女纯粹的关心和好奇。
林晓月瞬间进入了状态。她深吸一口气，脸上努力挤出一丝被冒犯的、属于“好学生”的义愤，声音不大不小，确保周围几个竖着耳朵的同学能听到：
“没什么，只是有些人，自己不学无术，还干扰别人学习，我看不惯，说了他几句而已。”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向教室后排，正趴在桌子上装睡的秦风。
**第四节**
这话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一颗石子，瞬间引起了反响。
周围的同学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转学生是个正义感爆棚的学霸，看不惯校霸的作风，出手教训——这个剧本听起来合情合理。
苏晴恍然大悟，用力点头：“就是！秦风那种人，就知道欺负同学，晓月你做得对！”
趴在桌上的秦风，肩膀几不可察地抖动了一下。亲妈这演技，说来就来啊！
就在这时，那个课间被秦风“借”作业的眼镜男生，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对林晓月低声道：“那个……林同学，谢谢你。”
林晓月对他温和地笑了笑：“不客气，同学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这一幕，更加坐实了她“正义学霸”的人设。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买账。
秦风后排的赵强，那个大嘴巴，立刻就不干了。他噌地站起来，指着林晓月，嗓门洪亮：“喂！新来的！你什么意思？说谁不学无术呢？别以为你是女生我就不敢……”
“赵强。”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了他。
是陈默。他合上手中的书，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赵强，“快上课了。”
没有多余的言辞，甚至没有提高声调，但陈默在班里的威信显然极高。赵强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后面的话噎了回去，悻悻地坐下，嘟囔了一句：“默哥，她……”
陈默没再理会他，而是看向林晓月，眼神依旧没什么波澜，只是淡淡地说：“刚转来，低调点。”
这话听起来像是劝诫，但林晓月却品出了一丝别的意味。他是在提醒她，不要树敌太多？还是……在试探什么？
她抿了抿唇，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拿出了下节课的课本。
一场风波，似乎暂时平息。“敌对”的种子，算是成功种下了。
**第五节**
放学铃声响起，学生们如同出笼的鸟儿，涌向教室门口。
林晓月慢吞吞地收拾着书包，心里盘算着如何去那个陌生的“家”，以及如何解决晚饭问题。
秦风则被赵强几个勾肩搭背地拉走了，临走前，他还故意撞了一下林晓月的桌子，丢下一个“你给老子等着”的凶狠眼神，演技浮夸，但配合度满分。
教室里的人渐渐走空。
林晓月背起书包，正准备离开，目光却落在了自己空荡荡的笔袋上。她今天刚来，好像……连支像样的笔都没有。
她下意识地看向旁边，陈默还在不紧不慢地整理笔记，他的笔袋里，各种笔排列得整整齐齐。
仿佛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陈默抬起头，两人目光在空中相遇。
林晓月有些尴尬，刚想移开视线，却见陈默从笔袋里拿出一支看起来就很顺滑好用的中性笔，递到她面前。
“新的。”他言简意赅。
林晓月愣住了。他这是什么意思？同情？还是……进一步的试探？
她看着那支笔，又看看陈默深邃却看不出情绪的眼睛，心中警铃大作。
这个人，太聪明，也太敏锐了。和他打交道，必须万分小心。
她深吸一口气，没有去接那支笔，而是扯出一个疏离而客气的笑容：
“不用了，谢谢。”
说完，她转身，快步离开了教室。
陈默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笔杆，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若有所思的神色。
教室外，林晓月快步走下楼梯，混入放学的人流。口袋里的几块零钱，恐怕只够买两个面包。
她站在陌生的校门口，看着眼前车水马龙，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身无分文，寄身于一个陌生的家庭，身边是随时可能暴露秘密的儿子，还有一个洞察力惊人的同桌……
活下去，似乎比想象中还要艰难。
而那个“家”里，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呢？
（第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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