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地轨道，距离地球表面380公里。
“夜枭-VII”关闭主引擎，依靠惯性滑入天宫七号的对接轨道。从舷窗望出去，这座曾经代表人类航天巅峰的空间站如今面目全非——原本银白色的舱体外壳覆盖着暗红色的锈蚀痕迹，太阳能帆板半数断裂，像折断的翅膀在真空中无声旋转。最诡异的是站体表面爬满了某种半机械半生物的藤蔓状结构，它们有规律地搏动着，如同空间站的“血管”。
“生命信号集中在核心舱和实验舱，总计47人。”琉璃的精神感应通过星灵吊坠传来，在真空中显得有些失真，“所有人的生理信号都很奇怪……心跳频率只有正常人的三分之一，脑电波呈现高度同步化，就像……就像一群共享意识的工蜂。”
林晚调整飞行器姿态，准备对接。“银雪，等会儿跟紧我。太空环境你的能力可能会受影响。”
“喵。”小家伙趴在她肩头，碧绿猫瞳好奇地盯着窗外失重飘浮的碎片。它脖子上新戴的项圈正散发着微弱的银色光晕——那是林晚特制的微型维生力场发生器。
对接通道的气闸门缓缓打开。预想中的攻击没有到来，迎接他们的是一片死寂的黑暗，以及扑面而来的、混合着机油、腐肉和消毒水气味的怪异空气。
林晚踏进通道，战术手电的光束切开黑暗。通道墙壁上布满了粗大的电缆和液压管道，许多地方被粗暴地改造过，焊接痕迹粗糙得像野兽的抓痕。一些管道表面凝结着暗红色的、半凝固的胶状物质，还在轻微蠕动。
“欢迎来到新人类的方舟。”
一个电子合成音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通道尽头，一扇舱门无声滑开，露出内部昏暗的红色灯光。
林晚握紧星辰吊坠，迈步走入。
核心舱比她想象中更加诡异。原本的科研设备大多被拆除，取而代之的是数十个圆柱形的透明维生舱，每个舱内都浸泡着一个人——或者说，曾经是人。他们的躯干和四肢被替换成银灰色的机械结构，只有头部还保留着生物组织，但也被插满了数据管线。所有人的眼睛都紧闭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舱室中央，一个完全机械化的人形生物悬浮在半空。它有着流线型的金属躯干，四条可伸缩的机械臂，头部是一个半球形的透明罩，里面漂浮着一团不断变换形态的淡蓝色光团——那是它的“大脑”，由数千个人类脑组织切片并联而成。
“我是‘统合意志’，天宫七号幸存者集体的最终形态。”光团发出平静的电子音，“三年前，当腐潮在地面肆虐时，我们做出了选择：舍弃脆弱的血肉之躯，拥抱永恒的机械生命。现在，我们已超越凡俗，成为更高级的存在。”
“所以你们切掉自己的四肢，把脑子挖出来泡在营养液里？”林晚面无表情，“这叫进化？这叫集体自杀。”
“狭隘的认知。”统合意志的机械臂轻轻摆动，“血肉终将腐朽，意识方可永恒。我们共享所有记忆、所有知识、所有感官，实现了真正的大同。而你，星钥的持有者，你的到来是一个意外……但也是一个机会。”
它停顿了一下，光团亮度增强：“加入我们。将你的意识和星灵密钥上传到我们的集体网络中，你将成为统合意志的一部分，与我们一同见证人类文明在机械形态下的新生。这比你那注定失败的封印计划有意义得多。”
“如果我拒绝呢？”
“那么很遗憾。”统合意志的声音冷了下来，“你的生物组织将被拆解，用于补充我们的生物质储备。你的大脑会被切片研究，破解星灵密钥的秘密。至于那只猫……”
四条机械臂同时展开，尖端弹出高周波切割刃。
“……它的神经系统很特别，可以作为新一代生物传感器的原型。”
话音落下的瞬间，所有维生舱同时开启！
四十七个半机械人齐齐睁开双眼——他们的眼球也被改造成了机械结构，瞳孔是冰冷的红色光点。这些人无声地挣脱维生液，以完全违背生物力学的姿态漂浮起来，从四面八方包围了林晚。
他们的动作高度同步，就像被同一个意识操控的木偶。
“最后的机会，林晚女士。”统合意志悬浮到舱室顶端，“投降，或者被拆解。”
林晚笑了。
她甚至没有摆出战斗姿势，只是轻轻拍了拍肩上的银雪。
“小家伙，开饭了。”
银雪碧绿的猫瞳骤然变成璀璨的银白色！它从林晚肩头一跃而起，娇小的身躯在真空中违反物理规律地瞬间膨胀——不是肉体膨胀，而是投影！一轮直径三米的银色月轮虚影在它身后展开，月光般清冷的光辉洒满整个舱室！
“月蚀……领域。”
稚嫩的声音直接在所有人（包括机械生物）的意识中响起。
银白光辉所过之处，一切电子设备同时失灵！维生舱的灯光熄灭，机械臂的动作卡顿，就连统合意志头部那团光团的变换速度都慢了十倍！更可怕的是，那些半机械人——他们体内残存的生物组织部分，在银月光辉的照射下开始疯狂生长、变异，反过来侵蚀机械部件！
“这是什么力量？！”统合意志第一次发出惊怒的电子音，“生物组织反向侵蚀机械？！这不科学——！”
“因为这不是科学。”林晚踏着银月光辉走上前，每一步落下，脚下的金属地板就生长出翠绿的藤蔓，“这是生命本身的力量。你们以为自己超越了血肉，却不知道血肉中蕴藏着连星灵族都未能完全理解的奥秘。”
她抬起右手，掌心浮现净世白莲的虚影。但这一次，白莲的花瓣边缘流转着星辰的光泽。
“你们想要永恒？我给你们永恒。”
白莲绽放。
没有爆炸，没有冲击波。只有纯粹到极致的净化之力，如同无形的潮水漫过整个舱室。那些半机械人体内的腐化能量（是的，他们的改造也依赖腐化能量维持生物与机械的融合）被瞬间剥离、净化；机械部件在白光中锈蚀、崩解；而残存的健康生物组织则在生命能量的滋养下开始自我修复。
四十七个人从半空中跌落。他们身上的机械部件脱落，露出下面残缺不全但正在快速愈合的血肉之躯。所有人的眼神都恢复了清明，脸上第一次浮现出属于“人类”的表情——痛苦、迷茫，然后是劫后余生的崩溃哭泣。
“我……我对自己做了什么……”
“我的手……我的腿……”
“妈妈……我想回家……”
统合意志的光团剧烈闪烁，它试图重新控制那些脱离的个体，但银雪的月蚀领域死死压制着一切能量流动。
“你……你毁了我三百年的心血！”光团发出刺耳的尖啸，“我要——！”
“你要什么？”林晚已经走到它面前，手指轻轻点在那透明罩上，“一堆靠着腐化能量和人类脑切片维持的破烂？”
她指尖星光一闪。
“啪嚓。”
罩子碎裂。光团试图逃离，但被银月光辉牢牢禁锢。林晚取出一个特制的星灵水晶瓶，将光团收了进去。
“放心，我不会毁灭你。”她看着瓶中疯狂冲撞的光团，“等封印完成，我会把你交给昆仑的科研部。他们会很乐意研究一下，意识上传技术的……失败案例。”
解决了统合意志，剩下的工作就简单了。林晚在天宫七号的主控电脑里找到了灵脉节点的控制接口——这群疯子居然把整座空间站改造成了灵脉能量的收集和转化器。
她插入第十三枚密钥投影。水晶亮起的瞬间，整座空间站残余的腐化痕迹开始消退，那些恶心的生物机械藤蔓迅速枯萎、脱落。
“第十三处节点就位。”琉璃的声音传来，“林队，你那边……刚才有一股异常强大的能量波动？”
“解决了点小麻烦。”林晚望向舷窗外蔚蓝的地球，“还剩两处节点。南极和乞力马扎罗的情况怎么样？”
“飞羽小队已经抵达南极冰穹A，正在清理节点周围的腐化冰兽。乞力马扎罗那边……有点麻烦。”
琉璃调出实时画面：非洲最高峰的火山口上空，盘旋着数以千计的血色蝙蝠。山脚下，墨鳞率领的深海小队正在与大批腐化兽和血族仆从激战。而在火山口边缘，一道熟悉的猩红身影正负手而立，遥望天际。
卡西米尔亲王。
他没死，而且抢先一步来到了这里。
“他在等您，林队。”琉璃的声音充满担忧，“他说……要在这里和您做个了断。”
林晚看着画面中亲王那似笑非笑的脸，眼神冰冷。
“告诉他，我马上就到。”
她转身走向对接通道，银雪轻盈地落回她肩头。
但在经过某个打开的维生舱时，林晚的脚步突然一顿。
舱壁上，用血写着几行歪歪扭扭的字：
“小心……血族的……‘猩红之月’……”
“朔夜……是陷阱……”
字迹很新，应该是刚才某个恢复意识的幸存者匆忙写下的。
林晚盯着那几行字，沉默了整整十秒。
然后她继续迈步，声音平静无波：
“银雪，准备跃迁。我们去非洲。”
“让那位亲王殿下……等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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