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里面凝重的气氛。
刘睿走出大门,门外的阳光直射眼底,让他下意识地眯起眼睛。远处的军营里,嘹亮的集结号声冲破云霄,裹挟着鼎沸的人声,宣告着一个新生命的诞生。
他的独立旅。
从这一刻起,不再是纸上的编制,而是即将拔地而起的钢铁洪流。
……
三天后,丰都。
“川军独立第一旅”招兵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了川东。由于待遇太好,导致其他工厂或农田的青壮都跑来当兵,引发了某些商会大佬或地主的不满。
丰都城外的征兵处,人山人海,队伍从营门口一直排到了几里外的官道上。
“听说了吗?刘二少爷的兵,军饷月月足额发,顿顿都有肉吃!”
“不止!还发全新的德国枪!比中央军的都好!”
“我表哥就在原来的卫戍营,他说他们营打演习,一个营追着一个团打,跟砍瓜切菜一样!”
人群里,议论声此起彼伏,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渴望。在这个朝不保夕的乱世,当兵吃粮是一条出路,而当刘睿的兵,则是一条通往天堂的路。
雷动穿着一身笔挺的军官服,站在高处,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人头,眉头却拧成了一个疙瘩。
“二少爷,人太多了,好坏难辨。而且光靠我们原来那点军官,五千多人的新兵,根本带不过来,怕是要出乱子。”
刘睿的目光扫过长长的队伍,平静地开口:“兵员素质,我会亲自把关。至于基层军官的缺口……”
他看向身旁,一个穿着绸缎对襟衫,挺着大肚子,满脸笑容的中年人。
范绍增笑呵呵地一拍胸脯:“二少爷,你放心!我袍哥会里,别的没有,就是讲义气、能管事的兄弟多!我已经挑了三百个最机灵、最扎劲的兄弟伙过来,他们打仗可能不行,但管人、维持纪律,绝对是一把好手!”
刘睿点了点头。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让雷动、张猛这些职业军人去负责最核心的军事训练,而将新兵的日常管理、思想动员,交给这些深谙江湖规矩的袍哥。
用江湖的规矩, 暂时来约束军队的纪律,接着慢慢训练改变。
“让他们从班副、排副做起。”刘睿下令,“告诉他们,在独立旅,没有袍哥大爷,只有士兵。干得好,凭军功一样能升官。干不好,军法处置,绝不留情!”
“要得!”范绍增一口应下。
随着刘睿一声令下,招兵工作正式开始。第一关,便是体能筛选。
“下一组,五十个俯卧撑,开始!”雷动亲自站在场边,声如洪钟。
一个从其他军阀部队里跑出来的老油条嗤笑一声,准备趴下去随便糊弄几下。他见惯了长官们吃空饷、招老弱病残充数的把戏。
然而,他刚做不到二十个,旁边一个戴着“纠察”袖标的袍哥汉子就走了过来,手里的木棍“啪”地一声敲在他旁边的地上:“莫偷懒!屁股塌下去了!动作标准点!在独立旅,弄虚作假第一个滚蛋!”
老油条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只见那些通过体能关卡的青年,正在另一边排队进行文化考核——一张纸,一支笔,要求至少会写自己的名字和从一数到一百。
“我的个乖乖……”老油条喃喃道,“当兵还要认字?这刘二少爷选的不是兵,是秀才啊!”
经过这样体能、文化、以及对家庭背景的初步“政审”三道关卡,数万报名者最终只留下了五千名最精壮、最有潜力的青年。当他们穿上崭新的灰色军装时,每个人都意识到,他们加入的是一支完全不同的军队。
而他们进入军营的第一天,就被带到了兵工厂的巨型仓库前。
仓库大门缓缓拉开。
一瞬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阳光从门口照进去,映照在成排的武器架上。
一排排崭新的步枪,枪身的金属部件闪烁着幽蓝的光泽,枪托的木纹清晰可见,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枪油味道。
“我的个老天爷……”一个刚从其他川军部队过来的老兵,看着眼前的景象,手都在发抖。
他当了十年兵,手里的汉阳造枪膛都快磨平了,何曾见过如此壮观的景象?这仓库里的新枪,比他原来那个师的家底都厚!
旅部参谋长走上前,拿起一支步枪,高声宣布:
“川军独立第一旅,制式步枪,‘ 川造’98K!全重3.9公斤,口径7.92毫米,五发弹仓供弹,有效射程八百米!”
“自今日起,人手一支!”
“轰!”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
新兵们冲上前,如同抚摸情人一般,小心翼翼地拿起属于自己的新枪。冰冷的钢铁触感,沉甸甸的重量,让他们每个人都感觉像在做梦。
然而,震撼才刚刚开始。
第二团团长张猛,那个性如烈火的汉子,从仓库深处,让人抬出了一挺造型奇特的机枪。
它比普通的捷克式要粗壮,又比笨重的马克沁水冷机枪要小巧得多,枪管上布满了散热片。
“这,是给你们每个班准备的大家伙!”
张猛亲自趴在地上,熟练地装上弹链,拉动枪栓。
“独立旅,班用机枪,‘新二四式’轻量化通用机枪!有效射程一千米,理论射速每分钟六百发!”
他咧嘴一笑,对准了远处一个用钢板和沙袋搭建的临时靶子,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哒哒哒——!”
一条狂暴的火舌,从枪口喷涌而出!
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中,子弹如同一把无形的巨型电锯,狠狠地撕扯在靶子上。钢板被打得火星四溅,发出令人牙酸的“叮当”声,沙袋如同被重锤砸中,瞬间爆开,黄沙漫天飞舞!
短短一个长点射,那个坚固的靶子,就被彻底撕成了一堆碎片。
全场死寂。
所有新兵都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呆呆地看着那挺仍在冒着青烟的机枪。
这哪里是枪?
这分明是一头钢铁巨兽!
张猛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吼道:“看清楚了!以后,这就是你们吃饭的家伙!有了它,一个班,就能顶别人一个排的火力!”
新兵们的热血,彻底被点燃了。
步枪的震撼还未消退,炮兵营那边又传来了消息。
十二门崭新油亮的81毫米迫击炮,整齐地摆放在训练场上。炮兵们人手一本小册子,拿着一种奇怪的带刻度的尺子,正在炮口前比划着,嘴里念叨着“射角”、“方位”、“高低差”这些听不懂的词。
刘睿站在炮兵阵地旁,看着炮手们在技术员指导下笨拙地学习着诸元计算,心中却闪过一丝紧迫感。
这些迫击炮,在四川内战中敲敲碉堡、压制步兵阵地,已是降维打击。可他的目光,早已越过了四川的群山。他清楚地记得,历史上仅仅一年之后,淞沪战场上,中国军队最精锐的德械师,就是因为极度缺乏重型火炮,只能用血肉之躯去硬抗日军从军舰上打来的203毫米巨炮炮弹。一寸山河一寸血,那每一寸,都是被悬殊的火力差距碾碎的。
“不够,还远远不够……”刘睿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
81毫米迫击炮只是开胃菜。他需要真正的“战争之神”——105毫米榴弹炮,甚至是155毫米的重炮!只有拥有能与日军平等对话的火力,他的士兵们才不用在未来的国战中,用生命去填平那道鸿沟。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目光再次投向那些朝气蓬勃的新兵,心中默念:“基础已经打下,商行的金脉正在输血,只要稳住四川这个大后方,面包会有的,能为你们遮风挡雨的钢铁穹顶……也一定会有的!”
与此同时,工兵营领到了他们的新玩具——一堆长得像铁盘子的探雷器,和数十台可以背在身上的步话机。
而侦察连的士兵们,则跨上了崭新的 terrot VAtt 750 挎斗摩托车。随着一阵轰鸣,数十辆摩托车卷起漫天尘土,在训练场上风驰电掣,引来无数羡慕的目光。
一支从头到脚,从单兵到集体,都武装到牙齿的现代化军队,正在这片巴蜀大地上,以惊人的速度,悄然成型。
它的存在,像一块巨石,投入了原本还算平静的川军内部。
重庆,刘湘的官邸。
由周岳廷这个刘湘派遣的副旅长亲自撰写的报告,现在摆在了各个军团长、师长的桌前。
“唐军团长,这是独立旅的装备清单,您过目。”
唐式遵拿起清单,只看了一眼,手就停不住地颤抖。
“人手一支98K……每班一挺通用机枪……一个旅,配了十二门81迫击炮……”
他嘴里喃喃自语,越看下去,脸上的神情就越是骇然。
这哪里是一个旅的装备?这比他一个军的火力都猛!
另一边,潘文华看着工兵营和侦察连的配置报告,目光凝重。
“摩托化侦察……世哲这小子,是在按照德国人的标准,打造他的部队啊!”
他们终于明白,刘睿在演习那天说的话,不是吹牛。
他真的在用蜀新商行赚来的钱,烧出了一支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精锐。
而这支精锐,名义上,还属于川军。
一时间,那些之前还对刘睿抱有疑虑和警惕的军头们,心思都活络了起来。
当天下午,第一封电报就送到了刘睿的桌上,发报人是二十九军的王瓒绪,言辞热切,称兄道弟,提议两军防区可以搞“联防互助”。这是个急性子,想抢占先机。
傍晚时分,邓汉祥的电话打了过来,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他在南京军政部有关系,可以帮独立旅“消弭影响”,但代价自然是需要兵工厂提供一批“平价”军火。这是个精明的商人,开口就是交易。
最让刘睿意外的,是深夜收到的一封密信。信是唐式遵的亲信送来的,信中唐式遵只字未提装备和合作,而是详细分析了独立旅锋芒毕露可能引来的各方猜忌,尤其是来自刘湘内部其他派系的压力和南京方面的警惕,最后只提了一句“世侄少年英才,当藏锋守拙,以图长远”。
刘睿将信纸在烛火上烧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急性子的,想分一杯羹。精明的,想做一笔买卖。而唐式遵这样的老成派,则是在不动声色地进行政治投资,提醒他不要得意忘形,也等于在向他示好。
他走到窗边,看着操场上已经初具雏形的方阵。
“很好,豺狼、狐狸和老虎都登场了。”他低声自语,“这场牌局,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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