靶场之上,刘湘的命令如惊雷落地,砸得所有川军将领脑中一片轰鸣。
地盘,编制,名分!
甫公这一出手,就给了这个十八岁的儿子,一片足以让他恣意挥洒的天地!
范绍增脸上的憨笑凝固了一瞬,随即又化开,只是那双看似浑浊的眼里,多了些复杂的东西。他看着那挺依旧散发着凶悍气息的神兵,又看了看旁边那个身姿笔挺的年轻人,第一次觉得,自己可能看走了眼。
刘睿放下敬礼的手,迎着所有人的目光,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向前一步,走到刘湘面前。
“父亲,孩儿还有一个请求。”
刘湘看着他,眼神里的威严不知不f觉间化去了几分,换上了一种近乎平视的审视。
“说。”
“我需要人。”刘睿的声音清晰而直接,“我需要川军所有校级以下军官的全部档案。另外,之前交给您的那些‘德国资料’,也请一并还给我,工厂里的师傅们需要它们。”
那些所谓的“德国资料”,正是刘睿当初为了掩人耳目,从系统里兑换出来的一堆基础装备图纸和少量特殊材料样本, 本来是想给刘湘先行研究,可惜刘湘不重视一直放在官邸吃灰。
刘湘没有问为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这个儿子,从黄埔归来后,每一步都走得清晰,果断,直奔目标。
他要枪,就造出了神兵。
他要工厂,一开口,就要了最核心的人事权。
刘湘转头,对身后的副官命令道:“照二少爷说的办。今天日落之前,把所有档案和东西,送到刘公馆。”
“是!”副官立正应命。
父子之间的对话,简短,干脆,没有一句废话。
但靶场上的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一种新的秩序,正在刘湘与刘睿之间,悄然建立。
……
当晚,刘公馆,灯火通明。
刘睿没有回自己的卧室,而是在书房里,点亮了一盏台灯。
书桌上,不再是诗书典籍,而是堆积如山,散发着陈旧气味的牛皮纸档案袋。
一名名川军中下级军官的人生,功过,荣辱,都浓缩在这一个个袋子里。
刘睿直接略过了那些履历光鲜,出身名门,或是被某个大佬圈点过的“红人”。
他的手指,在一份份档案上飞速掠过,寻找着一种特殊的痕-迹——功高,位卑,屡受处分。
这种人,要么是无能的蠢货,要么,就是怀才不遇的利刃!
他要找的,就是后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的虫鸣声渐渐稀疏。
终于,刘睿的手指停在了一份已经有些发黄的档案上。
【雷动,上尉连长,二十八岁】
档案照片上,是一个面容黝黑,眼神锐利的青年,脸上有一道浅浅的疤,从眉角一直划到颧骨。
【履历:民国十五年入伍,历任班长、排长。作战勇猛,身先士卒。获三等功两次,四等功五次。亲手格杀匪徒二十三人,其中头目一人。】
看到这里,这是一份无比耀眼的战绩!
一个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百战精锐!
但刘睿的目光,继续向下。
【处分记录:民国二十三年,顶撞第九师师长张维,称其‘克扣抚恤,猪狗不如’,记大过一次,由营副降为连长。】
【民国二十四年,殴打军需处书记官,起因:该书记官贩卖军粮。记大过一次。】
【民国二十五年,率部擅自追击入境土匪三百里,虽尽数歼灭,但违抗驻防命令,记过一次。】
……
一连串的功绩,和一连串同样“扎眼”的处分记录,形成了一种极端的反差。
一个刺头!
一个不服管教,却又战功赫赫的刺头!
刘睿的嘴角,终于勾起一丝弧度。
他拿起笔,在这份档案的封面上,重重画了一个圈。
就是你了。
他没有立刻签发调令。
对于这样的猛虎,一纸空文的命令,换来的只会是口服心不服。
他要的,是绝对的忠心,是能将后背托付给对方的死忠!
刘睿合上档案,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
“备车。”
……
第二天,一辆黑色的福特轿车,驶离了重庆平坦的柏油路,颠簸在通往川东山区的土路上。
道路越来越窄,越来越烂。
沿途的景象,也从繁华变得荒凉。
几个小时后,一个破败的营地,出现在山坳里。
营门口的木牌上,“山地守备一连”几个字已经褪色剥落。
大门敞开着,几个穿着号坎,扣子解开的士兵,正靠在墙根下,聚在一起赌钱。
看到轿车驶来,他们也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又继续低头看自己的牌,仿佛来的不是一辆在四川稀罕无比的轿车,而是一头路过的黄牛。
刘睿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他没有理会那些烂泥扶不上墙的兵痞,径直朝着营地里唯一一栋还算完整的砖房走去。
还未走近,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就从里面传了出来。
“姓王的!我再问你一遍!弟兄们拿命换来的安家费,你他妈到底吞了多少!”
这是一个如同炸雷般的怒吼,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暴怒。
紧接着,是一个油滑而尖利的声音。
“雷动!你放开我!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对军需处的人动手!我告诉你,这账是上面定下的,你一个小小连长,管得着吗!”
“我管你妈的账!”
“砰!”
一声闷响,伴随着一声惨叫。
刘睿走到门口,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军官,正单手拎着一个满身肥油、穿着体面军官服的胖子,将他死死按在墙上。
那个魁梧军官,正是雷动。
他的眼睛因为愤怒而布满血丝,另一只手捏着几张单薄的汇票,手背上青筋暴起。
“一个月的安家费,到弟兄们家里,就剩下一半!另外一半呢!是不是被你拿去喂狗了!”雷动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嘶吼。
“雷…雷连长,你冷静…冷静点……”被称作王军需的胖子吓得脸色发白,双腿打颤,“这……这是规矩……层层盘剥……不,是层层过手,总得有点损耗……”
“我去你妈的损耗!”
雷动扬起了拳头。
周围,围着十几个同样面带菜色,但眼神凶悍的士兵,他们看着王军需,像是要生吞活剥了他。
但没有人敢真的动手。
就在这时,刘睿的护卫在门口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咳!”
争吵的营房,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门口。
当他们看到穿着一身崭新、笔挺军官制服,气质与这破败营地格格不入的刘睿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雷动也松开了手,那个姓王的胖子立刻屁滚尿流地瘫倒在地。
雷动转过身,他看着刘睿,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审视,还有一抹深深的不屑与厌恶。
又是一个来镀金的公子哥。
他心里这样想着,甚至懒得敬礼。
王军需像是看到了救星,连滚带爬地跑到刘睿面前,指着雷动,哭诉起来:“长官!长官您可来了!这个雷动,简直是目无军纪,无法无天!他公然殴打上级军官,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刘睿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迈步,径直走到雷动的面前。
两人对视。
一个眼神暴烈如火,一个平静如渊。
刘睿没有摆出任何官架子,他只是看着雷动的眼睛,平静地开口。
“雷连长,我不是来问责的。”
雷动一愣。
刘睿继续说道:“我只是想请你去看几样东西。”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雷动身后那些面黄肌瘦,却依旧站得笔直的士兵。
“看完之后,你再决定,要不要带着你的弟兄们,跟我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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