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乌临镇是被一条突发新闻炸醒的。
消息像长了翅膀，伴随着河边湿冷的晨雾，迅速弥漫到古镇的每个角落。本地论坛、游客微信群、甚至一些短视频平台，都被同一条信息刷屏：
那个网名叫“小悠酱”，粉丝几十万，昨天傍晚还在石桥头活力四射直播放河灯、笑容甜美的年轻女孩，被发现死在了她自己租住的临水客栈房间里。
发现者是每天定时打扫的客房阿姨。据她语无伦次地在电话里跟客栈老板描述，门反锁着，她是用备用钥匙打开的。
女孩整个人蜷在并不宽敞的浴缸里，浴缸放满了水，水已经冷了，颜色有些浑浊。
她脸色青白，嘴巴微张，眼睛瞪得滚圆，像是临死前看到了什么极度恐怖的东西，表情完全扭曲，早就没了气息。
最诡异的是，她的一只手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停留在某个社交平台的编辑页面，上面只有一行没打完的字：
“乌临镇的真相是……根本没有……”
后面是什么，永远成了谜。
“死了？”林晚听到楼下其他游客议论时，心里咯噔一下。她立刻想起了昨晚那个在桥边直播、声音清脆、不断和粉丝互动的女孩。鲜活的生命，一夜之间，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断送在了一个狭窄的浴缸里。
官方初步结论是意外溺亡，可能是滑倒撞到头昏厥导致。但结合那没打完的句子，以及林晚他们自身的遭遇，这“意外”两个字，显得格外苍白。
顾夜宸当机立断：“我们必须去现场看看。”
死者租住的客栈离他们不远，也是一栋老宅改造的，此刻已经被拉起了警戒线，几个穿着制服的人在忙碌，客栈老板哭丧着脸站在门口，周围挤满了看热闹的游客和举着手机拍摄的人，议论纷纷。
顾夜宸出示了一个伪造的、但足以以假乱真的证件，低声跟负责的警官交涉了几句，强调此事可能与他们正在调查的“网络诽谤及潜在威胁”案有关。
那警官看了看他的证件，又看了眼他身后帽檐压得很低的林晚，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示意他们可以进去快速看一下，但不能破坏现场。
死者的房间还维持着原样。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试图掩盖却未能完全压住的、若有若无的腥气和水汽。
浴室不大，白色的浴缸此刻像一个冰冷的墓碑，边缘还有些未干的水渍。
顾夜宸的目光扫过整个房间，最后落在那个被证物袋装起来的、屏幕碎裂的手机上。
他征得同意后，戴上手套，拿出自己的终端，通过特殊接口连接了手机（对警方解释是需要检测是否存在恶意软件或黑客入侵痕迹）。
数据恢复和解析在沉默中进行。林晚则站在浴室门口，没有进去。她闭上眼，微微调动灵视和精神感知。
瞬间，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气息扑面而来！
不再是之前感知到的那些飘散在空气中的、酸腐的恶意数据流，而是高度浓缩的、污秽的、带着强烈“诅咒”和“恐吓”意味的能量残留，像是一滩黏稠发臭的黑色淤泥，涂抹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尤其是浴室和那只手机上。
这气息她很“熟悉”——正是属于那个隐藏在网络背后的【网孽 · 千面】！而且极其新鲜、强烈，说明它不久前曾在这里“活跃”过。
“有发现。”顾夜宸低沉的声音打破寂静。他指着终端屏幕，“她最近一周，尤其是昨天，收到了海量的匿名私信。来自成千上万个不同的账号，Ip遍布各地，但内容……”他顿了顿，语气凝重，“几乎一模一样。”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私信记录滚动着。
“去死吧！”
“蹭热度的垃圾！”
“乌临镇不欢迎你！”
“直播造假不得好死！”
“@网中仙 收了她！”
成千上万条，来自不同头像、不同Id，内容却像是从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诅咒和辱骂，如同汹涌的潮水，反复冲击着同一个目标。
这绝不是正常的网络暴力。正常的网暴至少还有各种花样百出的谩骂，而这种高度统一的、机械复制般的恶意，更像是一种有组织的、非人的“轰炸”。目的不是为了争论，纯粹就是为了摧毁人的精神防线。
林晚把自己感知到的污秽能量残留告诉了顾夜宸。
“看来，这位‘小悠酱’可能是因为直播时接触了河灯，或者说了什么触及‘真相’边缘的话，被【网孽】盯上了。”
顾夜宸分析道，“这些诅咒私信是它的攻击手段之一，目的是制造极致的恐惧和绝望。而浴缸……”
他看了一眼那冰冷的白色陶瓷，“水属阴，封闭空间放大恐惧，很可能是【网孽】诱导或者利用她的恐惧心理制造的‘完美意外’现场。”
就在两人低声交流，试图拼凑真相时——
“滋啦……”
一阵电流的杂音，毫无预兆地从房间角落传来。
两人同时转头。
声音来源是放在书桌上的一套便携式直播设备，包括一个环形补光灯和一个连接着手机支架的摄像头。
那套设备原本是关着的，此刻，环形补光灯却自己闪烁了几下，然后猛地亮起，散发出冰冷、刺眼的白光，将昏暗的房间一角照得一片惨白。
紧接着，连接着的那个摄像头顶端的指示灯，也由红转绿，微微亮起。
正对着摄像头的那块作为监控屏用的平板电脑，屏幕“啪”地一下自动点亮了！
屏幕上没有显示任何软件界面，只有一片雪花般的噪点，滋滋作响。
然后，雪花扭动，逐渐凝聚成模糊的图像——是实时拍摄的画面！
画面里，是这间房间的局部，角度略微仰视，正好将在浴室门口附近的林晚和顾夜宸，以及他们脸上惊愕的表情，清晰地捕捉了进去！
他们俩的身影，出现在那块本应属于死者的直播设备屏幕上！
林晚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没等他们做出任何反应，一个声音从平板电脑内置的扬声器里传了出来。
那声音极其怪异，像是电子合成，又夹杂着某种扭曲变调的人声，断断续续，没有任何情感起伏，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恶意和笃定：
“下…一个…”
“就…是…”
“你…们…”
话音落下的瞬间，补光灯熄灭，摄像头指示灯变红，平板屏幕重新暗了下去，恢复死寂。
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只有房间里那令人窒息的沉默，以及残留的、仿佛还在耳边回响的冰冷威胁，证明着那不是幻觉。
下一个……就是他们。
【网孽 · 千面】已经不再满足于躲在网络背后散布谣言。
它用一条鲜活的人命，和一次赤裸裸的、针对他们的设备操控，发出了最直接的死亡预告。
这古镇的网，收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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