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
身旁的第七军军长鲁致胜也瞬间变色，
“司令，这风……对我军极为不利啊！
常遇春若还用用火攻……”
第九军军长邓克明一拳砸在城垛上，骂道：
“他娘的！
早不起风晚不起风，偏偏这时候刮东风！
真是见了鬼了！”
一时间，城头上众将的脸色都变得无比凝重。
他们刚刚取得一场小胜，士气正旺，准备依托坚固防线与吴军长期周旋。
可这场突如其来的东风，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缠上了每个人的心头，带来了巨大的阴影和压力。
火攻，自古以来就是水战的噩梦，尤其是在占据绝对风向优势的情况下！
张定边沉默地望着江面，任凭东风吹拂着他花白的须发，脸上的皱纹仿佛在这一刻更深了。
他能感受到身后将领们投来的、
带着担忧和询问的目光。
天时，这无法掌控的因素，此刻站到了对手那一边。
然而，仅仅是片刻的沉寂。
张定边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每一张略显不安的脸，他的眼神依旧沉稳，
甚至比平时更加锐利和坚定。他没有抱怨天时，也没有丝毫慌乱。
“诸位，”
张定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风起了，天时不在我。
常遇春绝非庸才，必不会放过此等良机，火攻，恐在旦夕之间。”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豪情与决绝：
“然，天不助我，我便自助！
时不利我，我亦争之！
古往今来，成就大业者，岂能尽赖天时？
更多者，靠的是人谋，是勇力，是这百折不挠、人定胜天之志！”
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剑，剑锋直指苍穹，声若洪钟：
“《周易》有云：‘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今日，我便要叫那常遇春知道，我大明将士，皆有自强不息之魂！
纵有天火降世，亦休想撼动我泾江防线分毫！”
“陛下将此地交予老夫，命我守住湖口，不放一兵一卒过去！
此乃军令，亦是信任！纵使刀山火海，老夫亦当履之！
尔等可愿随我，共赴此难，叫那吴军见识见识，何为真正的钢铁壁垒？！”
张定边这番慷慨激昂的话语，如同在众人心中点燃了一把火，驱散了因天时不利带来的阴霾。
鲁致胜、邓克明等将领只觉得热血上涌，齐声吼道：
“愿随司令死战！”
“人定胜天！大明万胜！”
军心，在这一刻被老将军的豪情强行稳住、甚至激扬起来！
张定边收剑回鞘，目光恢复冷静，开始下达应对命令，
他知道，光有士气还不够，必须有切实可行的策略。
“常遇春欲用火攻，其必先以火船、油罐顺风而来。
我军水寨战船密集，若被点燃，后果不堪设想。”
“传令李才第八军水师！
所有大型战船，立刻分散，尽量靠向南岸，寻找背风处或浅水区锚泊！
小型战船、走舸，全部拖曳上岸！”
“命令两岸所有炮兵阵地！所有士兵护好自己的手雷！”
张定边的命令带着一丝决然，“调整炮口，不再预设瞄准敌军主力战舰！
给老夫对准江面！尤其是上游方向！待敌军火船、油罐进入射程，给老夫用炮弹轰！
用实心弹给老夫砸沉那些火船！
用开花弹，给老夫在空中引爆，尽可能地将那些漂浮的猛火油罐在远离我水寨的地方打散、击沉！
哪怕不能完全阻止，也要最大限度地减少其数量和威胁！”
参军闻言，面露难色：
“司令……如此一来，我军储备的炮弹，尤其是开花弹，消耗将极其巨大！
恐怕……恐怕支撑不了太久。
若常遇春主力随后乘机大举进攻……”
张定边何尝不知此中风险？
他沉重地点了点头，语气却无比坚定：
“本帅知道！此乃饮鸩止渴，断臂求生！
然，若不行此策，水寨一失，战船尽焚，我军将失去江控之权，更为被动！
如今唯有先尽全力，扑灭这‘天火’之危！”
他目光扫过众将：
“炮弹耗尽，尚有刀剑！
兵力相近，便拼勇气，拼血肉！陛下信我，我必不负陛下！
纵使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绝不让常遇春踏过湖口！
执行命令！”
“是！”
众将再无异议，凛然领命。
他们知道，老司令已经做出了最艰难也是最正确的抉择，
接下来，将是一场与天争时、与敌搏命的残酷消耗战！
明军阵地立刻进入了最高战备状态。
水师在李才指挥下紧张地进行船只疏散和防护。
两岸炮台上，炮手们奋力调整着炮口角度，弹药手将一箱箱炮弹搬到炮位旁，气氛凝重而肃杀。
所有人都明白，即将到来的，可能是一场决定生死的考验。
张定边屹立在城头，任凭东风吹动他的战袍，目光死死锁定着下游江面。
他在等待，等待那来自常遇春的、裹挟着天威的烈焰洪流。
他知道，这将是他戎马生涯中，最为严峻的挑战之一。
并未让张定边等待太久。
约莫一个时辰后，下游江面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小黑点，正借着强劲的东风，飞速向泾江口明军水寨方向漂来！
那正是廖永忠率领的吴军火攻船队！
数百艘大小船只，上面堆满了干柴、硫磺，尤其引人注目的是那些被绳索串联、
随波逐流的木筏和小舟，上面满载着黑色的猛火油罐！
船上的吴军士兵在点燃了部分船只后，便纷纷跳上接应的小船撤离，
留下那些无人驾驶的“火船”和油罐，如同一条条恶毒的火龙，咆哮着扑向明军！
“来了！敌军火船！”
了望塔上的哨兵声嘶力竭地呐喊。
“炮兵准备——”
各级炮兵指挥官的声音在两岸阵地上此起彼伏。
张定边深吸一口气，沉声下令：
“开火！”
“轰！轰！轰！轰！”
刹那间，泾江口两岸炮火齐鸣！
明军几乎将所有火炮都投入了这场特殊的“灭火”战斗！
实心铁弹带着凄厉的呼啸，狠狠地砸向冲在最前面的火船！
木制的船身在巨力撞击下瞬间解体，燃烧的碎木四处飞溅，落入江中，激起冲天水柱。
更有准头精良的炮手，操控着“洪武大将军炮”，直接命中那些满载猛火油的木筏！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黑红色的火球腾空而起，猛火油被引爆，化作一片片燃烧的油雨。
覆盖了大片江面，反而将后续的一些火船也卷入其中，形成了更加猛烈的燃烧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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