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园祭的筹备工作如火如荼，圣芙蕾雅学园内洋溢着一种节日前特有的兴奋与忙碌。
然而，在学院长办公室内，气氛却有些凝滞。
德丽莎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前摊开着学园祭最终版的流程表，但她的目光却没有聚焦在纸上。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脑海中反复回放着最近的一幕幕——爱莉希雅与符尘并肩而行的身影，符尘对爱莉希雅那日渐习惯甚至偶尔纵容的态度，以及……
琪亚娜那疯狂而炽烈的、不惜用极端手段也要占有符尘的行为。
琪亚娜的行为固然错误且可怕，但那份不顾一切的勇气，却像一根针，狠狠刺破了德丽莎心中埋藏了十三年的、怯懦的茧。
十三年了。
从那个青涩的、还会因为训练艰苦而偷偷抹眼泪的少女时期，到如今成为独当一面的学院长。
符尘，那个总是沉默寡言却无比可靠的战友，那个会在她迷茫时给予最坚定支持的朋友，那个她以为早已永别、却又奇迹般归来的人……
一直占据着她心底最特殊的位置。
那份感情，早已超越了单纯的战友情谊。
只是她一直不敢承认，或者说，害怕去改变。
她习惯了以朋友和战友的身份待在他身边，享受着那份独一无二的依赖与信任。
她害怕一旦挑明，会连现在的关系都失去，就像……就像失去了生命中另一根重要的支柱。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爱莉希雅的出现，像一道耀眼而不可控的变量，强势地闯入符尘的生活，那份亲昵与默契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而琪亚娜的行为，更像是一记警钟，敲醒了她——有些话，如果再不说出口，可能就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了。
难道要等到像十三年前那样，以为永远失去他之后，才追悔莫及吗？
不！她不要！
德丽莎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湛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一种混合着恐惧、决心和破釜沉舟般勇气的光芒。
她那有着“惊世智慧”的大脑，此刻高速运转，得出了一个简单直接到近乎莽撞的结论——
表白！现在就去找他！把憋了十三年的心里话，全部说出来！
什么学院长的矜持，什么朋友的界限，什么害怕被拒绝的恐惧……
统统见鬼去吧！她德丽莎·阿波卡利斯，今天就要莽一次！
她甚至没有精心打扮，还是那身熟悉的学院长制服，银白的头发有些凌乱，显然是刚刚烦躁地抓挠过。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奔赴战场一样，猛地拉开办公室的门，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一路上，遇到向她打招呼的学生和老师，她都只是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脚下步伐不停。
她的目标非常明确——旧校舍仓库，符尘这个时候大概率在那里。
果然，当她推开仓库虚掩的门时，就看到符尘正背对着她，站在一个打开的仪器柜前，似乎在清点零件。
午后的阳光从高窗斜射进来，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听到开门声，符尘回过头，看到是德丽莎，有些意外：“德丽莎？有什么事吗？”
他注意到她的呼吸有些急促，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神也异常明亮，与平时来找他处理公务时的状态截然不同。
爱莉希雅今天被九霄以“商讨救世主题展最终方案”为由暂时拖住了，此刻并不在这里。仓库里只有他们两人。
“阿尘……”
德丽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反手关上门，甚至下意识地落了锁。
符尘看着她这反常的举动，眉头微蹙，放下手中的零件，转过身正对着她：“怎么了？是学园祭又出什么问题了？”
“不……不是学园祭的问题。”
德丽莎用力摇头，她一步步走向符尘，在距离他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仰起头，那双湛蓝色的眼眸紧紧锁定着他，里面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感。
“阿尘，我……我有话要对你说。”
她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干涩，“很重要的话……憋在我心里，已经……十三年了。”
“十三年”这个时间点，让符尘的眼神微微一凝。
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心跳不由自主地漏跳了一拍。
他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
仓库里安静得能听到尘埃在光柱中飞舞的声音。
德丽莎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闭上眼睛，又猛地睁开，几乎是喊了出来：
“阿尘！我喜欢你！不是对战友的喜欢，也不是对朋友的喜欢！是女人对男人的那种喜欢！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她的话语如同惊雷，在这安静的仓库里炸响。
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甚至带起了些许回音。
符尘彻底愣住了。
即使有所预感，但当德丽莎如此直白、如此激烈地将这份感情摊开在他面前时，他依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冲击和……心慌意乱。
德丽莎……喜欢他？而且是这种感情？长达十三年？
他看着她。
眼前娇小的女孩，是他并肩作战多年的战友，是可以托付后背的伙伴，是他认为的、为数不多真正理解他的朋友。
他们一起经历过生死，分享过喜悦与悲伤。他对德丽莎的感情毋庸置疑是深厚而特殊的，那是一种糅合了保护欲、责任感、知己之情和多年默契的复杂情感。
但是……喜欢？爱慕？
符尘的心乱了。
他从未仔细审视过自己对德丽莎的感情是否超越了友谊的界限。
或者说，他刻意回避了这种审视。
德丽莎对他而言，是如同家人般稳固的存在，他从未想过这份关系有改变的可能。
而现在，这份稳固被打破了。
看着符尘怔愣不语、眼神复杂的样子，德丽莎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勇气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恐慌和羞窘。
她是不是太冲动了？是不是搞砸了一切？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但她倔强地没有让它流下来，只是声音带上了哽咽：“我……我知道这可能很突然……也可能……会让你困扰……但是……但是我不能再瞒下去了！我不想再像十三年前那样，等到失去了才后悔！我不想看到你被别人抢走！我……”
她说不下去了，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像一只被雨淋湿、无家可归的小动物。
看着她这副模样，符尘心中那点因突然告白而产生的慌乱，瞬间被一种熟悉的、混杂着心疼和无奈的情绪取代。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像过去无数次那样，拍拍她的头，安慰她。
然而，他的手刚抬到一半，就僵在了半空。
现在……还能用那种方式安慰她吗？
“德丽莎……”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艰涩，“我……”
他该说什么？接受？他无法立刻理清自己那团乱麻般的思绪。
拒绝？
看着眼前几乎要崩溃的德丽莎，那个“不”字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他的迟疑，他的沉默，在德丽莎看来，已经是某种无声的答案。
巨大的失落和绝望瞬间淹没了她。她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了符尘最后一眼，那眼神充满了心碎和狼狈，然后转身，几乎是逃离般地冲出了仓库，连落锁都忘了打开，直接用力撞开门，跑了出去。
“德丽莎！”符尘下意识地追了一步，但仓库门在他面前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德丽莎逃离的背影。
他站在原地，看着那扇还在微微晃动的门，抬起的手缓缓放下。
仓库里仿佛还回荡着德丽莎带着哭腔的告白和他自己那未竟的话语。
心慌意乱。
是的，就是这种感觉。
不仅仅是因为德丽莎突如其来的告白，更是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立刻、清晰地界定自己对德丽莎的感情。
那份长达十三年的、深厚到已经成为他生命一部分的情谊，在“爱情”这个命题面前，变得模糊而难以把握。
他靠在冰冷的仪器柜上，闭上眼，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德丽莎的眼泪，爱莉希雅的笑容，琪亚娜的偏执……各种画面在他脑海中交织盘旋。
麻烦……真是天大的麻烦。
而与此同时，仓皇逃离的德丽莎，一路跑回自己的办公室，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终于忍不住，将脸埋在膝盖里，失声痛哭起来。
她失败了。
她可能……真的要失去阿尘了。
圣芙蕾雅学园的天空依旧湛蓝，学园祭的喧嚣隐约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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