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场馆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
S市的夜风带着一丝深秋的凉意，吹散了每个人身上残留的燥热。
大巴车上刚才还像打了鸡血一样的少年们，此刻都像被抽干了电量的玩偶，横七竖八地瘫在座位上。
只有王子还在不知疲倦地刷着手机，时不时发出一声怪叫。
“卧槽！热搜爆了！前十我们占了六个！”
“#tG让二追三# 第一！”
“#Echo锤石封神# 第二！”
“#Kaiser告白# ……哎？这个怎么也爆了？”
坐在后排闭目养神的时衍睫毛微微颤了一下，没睁眼，只是把卫衣的帽子往下拉了拉，遮住了半张脸。
旁边的秦封倒是饶有兴致地凑过去看了一眼，因为右手吊着不能动，他整个人的重心都歪向了时衍这边，温热的呼吸若有若无地扫过时衍的耳廓。
“现在的网友，阅读理解能力满分啊。”
秦封低声笑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得逞的愉悦。
时衍伸手抵住他在自己肩头乱蹭的脑袋，无可奈何地睁开眼。
“老实点，手不疼了？”
“疼啊。”秦封理直气壮地卖惨，“疼得我都饿了。黎姐，咱们去吃啥？我要吃肉，很多肉。”
前面的黎念回过头，一脸慈爱地看着这群刚立了大功的祖宗们。
“早就订好了，海底捞，包厢，管够！”
“黎姐万岁！”
车厢里顿时响起一阵欢呼，连睡得迷迷糊糊的小飞都被震醒了，擦着口水问：“开饭了吗？”
……
凌晨两点的火锅店，热气腾腾，红油翻滚。
对于这群长期吃外卖的网瘾少年来说，没有什么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大家确实都饿狠了，菜刚端上来，几双筷子就跟打架一样往锅里伸。
“给我留点毛肚！”
“王子你大爷的，那是我的虾滑！”
“飞皇，多吃点脑花，补补脑，下次别再哭得跟个两百斤的孩子似的。”
小飞一边往嘴里塞肉，一边含糊不清地反驳：“我那是喜极而泣！懂不懂啊！”
气氛热烈而喧闹，充满了独属于少年的朝气。
然而，在这片兵荒马乱的抢食大战中，有一个人显得格格不入。
秦封坐在主位上，面前摆着一副碗筷，但他只是单手托着腮，看着满桌的美食，又看了看自己缠着厚厚绷带的右手，最后叹了口气。
“虽说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就会为你打开一窗……”
他用左手笨拙地拿起筷子，试图去夹一颗在红油里翻滚的鱼丸。
“但上帝显然没教过我怎么用左手拿筷子。”
那颗滑溜溜的鱼丸在他的筷子尖上挣扎了零点一秒，然后无情地滑落，溅起几滴红油。
秦封：“……”
他放弃了，把筷子一扔，转头看向身边的时衍，眨了眨那双勾人的桃花眼。
“Echo大神，你看这……”
时衍正在慢条斯理地烫一片黄喉。
听到这话，他动作没停，只是淡淡地瞥了秦封一眼：“想吃什么？”
“那颗鱼丸。”秦封指了指刚才羞辱他的那颗丸子，“它挑衅我。”
时衍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
他伸出筷子，精准地夹起那颗鱼丸在油碟里滚了一圈，吹了吹热气，然后直接送到了秦封嘴边。
动作自然得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
秦封也不客气，张嘴就咬住了，腮帮子鼓鼓地嚼着，含糊不清地评价。
“嗯，真香。还得是辅助喂的才好吃。”
桌上的空气突然安静了一秒。
正在抢肉的王子手里的牛肉掉进了锅里，林随安默默地低头喝水，楚天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看向天花板。
只有单纯的小飞还在傻乐：“封哥，我也能喂你！我要当你的辅助！”
“去去去，一边玩去。”秦封嫌弃地挥挥左手，“你那手抖得跟帕金森似的，别把油甩我脸上。”
小飞委屈地瘪了瘪嘴。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时衍基本上没怎么吃，全程都在充当秦封的专属饲养员。
秦封眼神往哪儿飘，时衍的筷子就往哪儿夹。
肥牛、毛肚、鸭肠……只要烫好了，第一时间就会出现在秦封的碗里。
“我想吃虾。”
秦封得寸进尺。
时衍看了看那盘刚煮好的基围虾，放下筷子戴上了一次性手套。
他修长的手指剥起虾来也格外赏心悦目，去头，去壳，抽虾线，动作行云流水。
剥好一只就往秦封嘴里塞一只。
“你也吃啊。”
秦封嚼着虾肉，有些过意不去。
“别光顾着伺候我这个伤员。”
“我不饿。”
时衍说着，又剥好一只，这次却没直接喂，而是沾了点秦封最爱的海鲜酱油才递过去。
秦封看着时衍低垂的眉眼，看着他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的侧脸，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以前怎么没发现，时衍照顾人的时候，这么……贤惠？
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种，手一直这么伤着也不错的错觉。
“哎，你们看！”
王子突然举着手机大叫一声，打破了这边的粉红泡泡。
“下一场的对手出来了！是欧洲的一号种子GtR！”
这句话一出，原本轻松的气氛瞬间凝重了几分。
GtR。
这支队伍以“快乐游戏、艺术bp”着称，风格极其诡异，专治各种不服。
秦封咽下嘴里的虾，脸上的嬉皮笑脸收敛了几分，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GtR啊……”他轻笑一声，语气里没有丝毫畏惧，反而透着一股嗜血的兴奋，“老对手了。”
时衍摘下手套，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
“怎么？怕了？”
“怕？”秦封挑眉，“我是怕他们不够强，打起来没意思。”
他转过头，看着时衍，眼神灼灼。
“既然要去巴黎，那就踩着最强的对手上去。这才是tG的风格，不是吗？”
时衍迎着他的目光，点了点头。
“嗯。”
“不管对手是谁。”
“我们会赢。”
这一夜对于tG的少年们来说，是放松的一夜，也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火锅的热气模糊了每个人的脸庞，但却模糊不了他们眼中那团正在燃烧的野心之火。
吃完饭回到酒店，已经是凌晨四点。
时衍把秦封送回房间。
“早点睡，明天还要去医院复查。”
时衍站在门口嘱咐道。
“知道了，小管家。”
秦封倚在门框上，没急着进去。
“你也早点睡，今天……辛苦了。”
他说的是比赛，也是剥虾。
时衍转身欲走。
“时衍。”
秦封突然叫住了他。
时衍回过头。
走廊昏黄的灯光下，秦封看着他，眼神温柔得不像话。
“谢谢你带我回来。”
时衍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
他知道秦封说的是什么。
不仅仅是这场比赛，更是这重活一世的救赎。
他没有说话，只是背对着秦封，抬起手挥了挥，然后快步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直到关上房门，背靠在门板上，时衍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他抬手按住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
在这个安静的深夜，他终于敢承认。
原来，不仅仅是想赢比赛。
他更想赢的，是这个人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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