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的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他脸上的血迹尚未干涸，衬着那过分苍白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破碎感。
他安静地躺在谢辞怀里，不再挣扎，不再呻吟，仿佛所有的痛苦和意识都已随着那最后的、破碎的微笑一同抽离。
谢辞能感觉到，怀中的躯体正在一点点变冷，那生命的温度正以一种令人绝望的速度流逝。
他紧紧抱着，用自己滚烫的胸膛去熨帖那份冰冷，却如同螳臂当车，无法阻挡那既定的终结。
“林砚……林砚……” 他徒劳地呼唤着，声音嘶哑得几乎只剩气音，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血沫般的绝望。
他低下头，额头抵着林砚冰凉的额头，试图用自己的意识去唤醒他，去抓住那正在消散的灵魂。
就在林砚的意识即将彻底沉入永恒黑暗，连最后一点与这个世界的维系都要断裂的刹那——
异变，发生了！
并非来自林砚体内，而是以他们两人紧紧相拥的身体为中心，整个指挥中心的空间，仿佛被投入巨石的平静湖面，发生了肉眼可见的、诡异的扭曲和震荡！
空气像是变成了有实质的凝胶，光线在扭曲中折射出怪诞的光晕。巨大的环形屏幕上的图像瞬间变成一片扭曲的彩色线条和雪花，发出刺耳的滋滋声。
所有的照明设备——顶灯、壁灯、仪器指示灯——开始毫无规律地疯狂闪烁，明灭不定，将整个空间切割成一片片光怪陆离的碎片！
刺耳的、远超之前任何一次入侵警报的尖锐蜂鸣，从基地所有的扬声器中同时爆发，汇成一股足以撕裂耳膜的噪音洪流！
“怎么回事？！”
“设备全部失灵了！”
“空间读数异常！无法解析！”
技术人员惊恐的呼喊被淹没在噪音和混乱中。人们站立不稳，感到一阵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仿佛脚下的地面都在晃动。
而谢辞，他清晰地“感觉”到，怀中林砚的身体，正在发生着更加恐怖的变化！
那不再是体温的流失，而是……存在本身的淡化！
林砚的身体，在他的臂弯里，开始变得有些……虚幻和透明！
他依旧能触摸到他，但那触感正在变得不真实，仿佛在抚摸一个即将消散的投影。
林砚的轮廓在疯狂闪烁的灯光下边缘模糊，仿佛下一秒就要化作点点荧光，彻底融入这扭曲的空间，消失不见！
这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景象！是存在的彻底抹除！
“不——！！！”
一声仿佛来自洪荒远古、蕴含着无尽痛苦与暴怒的咆哮，从谢辞的胸腔最深处炸开！
那声音不再是人类的嘶吼，更像是一头守护着唯一珍宝的远古凶兽，在珍宝即将被夺走时，发出的、足以撼动天地规则的终极怒吼！
什么理智！什么算计！什么狗屁规则！
在这一刻，统统被这最原始、最纯粹、最绝望的情感焚毁殆尽！
他不能失去他！绝不允许！
一股难以形容的、炽热而蛮横的力量，随着谢辞那倾尽所有的绝望与愤怒，如同沉寂了万年的火山，从他灵魂的最深处，毫无保留地、狂暴地汹涌而出！
那并非内力，也非异能，而是一种更本质的、仿佛与这个世界根基相连的……意志！
是属于他谢辞的、作为这个世界绝对核心的主角气运和世界眷顾的具象化体现！
他不管这力量是什么，不管会引发什么后果，他只有一个念头——留下他！
在林砚身体变得最虚幻、几乎要透明的瞬间，谢辞猛地低下头，不顾一切地、狠狠地吻上了那双失去血色、冰凉柔软的唇！
那不是充满爱欲的吻，而是一个烙印！一个宣告！一个以自身存在为赌注的、最决绝的契约！
他的吻带着血腥味，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仿佛要通过这最亲密的接触，将自己的灵魂，自己的意志，自己那敢于对抗整个世界的“存在之力”，强行渡给怀中即将消散的人！
与此同时，他用尽灵魂所有的力量，对着这扭曲震荡的空间，对着那无形的规则，发出了他最后的、不容置疑的宣告，每一个字都如同裹挟着雷霆与星辰的重量：
“留下来——！！！”
“我要你留下来——！！！”
“这是我的世界！我说了算——！！！”
“轰——！！！”
仿佛有无形的惊雷在意识层面炸响！
在这倾注了谢辞全部意志的吻和咆哮声中，处于弥留之际、意识几乎已经完全剥离的林砚，那一片混沌、被血色警告和崩溃倒计时充斥的脑海最深处……
突然，响起了一声无比清晰、无比清脆的——
“咔嚓——！”
如同最坚硬的冰面被重锤击碎！如同精密运转的玻璃仪器陡然爆裂！
那声音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具有穿透力，瞬间盖过了所有的痛苦、所有的警告、所有的混乱！
在这声裂响传来的刹那，林砚脑海中那疯狂闪烁、代表着绝对抹杀的血红色倒计时和警告文字，如同被断了电的屏幕，猛地剧烈一颤，然后——
彻底凝固了！
不是消失，而是像卡住的齿轮，停滞在了某个瞬间！
那无处不在、仿佛要将他灵魂碾碎的抹杀力量，也随之一顿！
紧接着，那原本覆盖了整个意识视野的、象征着不可违逆的【规则不可违逆！抹杀执行！】的猩红警告栏，如同被打碎的玻璃，表面骤然出现了无数道蛛网般的、闪烁着混乱数据流的裂纹！
【错误！错误！核心协议遭受未知法则冲击！】
【逻辑链断裂！规则壁垒破损！】
【无法维持抹杀指令！程序崩溃！】
【滋——##￥%……系统……离线……重组……尝试……失败……】
一连串急促、混乱、充满了杂音和彻底失控意味的提示音，如同垂死的哀鸣，在林砚的意识边缘响起，然后迅速微弱下去，最终……归于一片沉寂。
那令人窒息的、源于系统本身的抹杀力量，如同潮水般，骤然退去！
林砚那即将彻底消散的意识，仿佛被一股强大而温暖的力量猛地拉回了现实！
身体的痛苦如同幻觉般消失，那变得虚幻透明的躯体，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变得凝实、温暖起来！
空间的扭曲和震荡开始减缓，疯狂闪烁的灯光也逐渐恢复了稳定，只是比之前黯淡了许多。
刺耳的警报声停了下来，只剩下设备过载后散发的焦糊味和一片劫后余生的、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惊魂未定地看着中心相拥的两人，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无法理解的神迹，或者说……一场对世界根基的暴力撼动。
谢辞依旧死死地吻着林砚的唇，抱着他的手臂因为用力过度而在微微颤抖。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怀中的人重新变得真实、温暖，那微弱但确实存在的呼吸，再次拂过他的脸颊。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赤红的双眸死死地盯着林砚的脸，仿佛要确认这不是又一个残忍的幻觉。
在他的注视下，林砚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轻颤动了几下，然后，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曾经清澈明亮的眼眸，此刻虽然充满了疲惫和茫然，却真真切切地，重新映出了谢辞的身影。
四目相对。
恍如隔世。
谢辞看着这双失而复得的眼睛，一直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松弛，巨大的狂喜和后怕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
他猛地将林砚重新紧紧搂进怀里，将脸深深埋在他的颈窝，发出一声如同哭泣般的、压抑到极致的喘息。
他做到了。
他真的……从规则手中，抢回了他。
而在林砚逐渐清明的意识中，那片原本被系统占据的区域，此刻只剩下一些破碎的、闪烁着乱码的残骸，如同被暴力摧毁后的废墟。
以及，一片前所未有的……宁静。
那声清晰的、如同玻璃碎裂般的声响，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那是……规则破碎的声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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