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车门，“咔哒”一声，打开了一道幽深的缝隙。
林夕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呼吸骤停。她下意识地猛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潮湿的大巴车身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完了。
他们来了。
是来确认她是否看到了威胁短信？还是……他们察觉到了那本笔记的特殊？或者，仅仅是来进一步施压，确保她和父亲一样保持沉默？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那扇打开的车门缝隙里，看不到人影，只有一片更深的黑暗，像一个等待吞噬猎物的洞口。
大巴车旁的志愿者和司机似乎也注意到了这辆突兀停靠的黑车，投来疑惑的目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滴呜——滴呜——！”
一阵尖锐的警笛声由远及近，一辆白色的救护车闪烁着顶灯，高速驶来，似乎是转运重伤员的车辆，需要快速通过。它几乎是擦着那辆黑色轿车的车头开了过去，刺耳的喇叭声表达了强烈的不满。
这突如其来的干扰打破了凝滞的气氛。
黑色轿车的车门似乎犹豫了一下，最终缓缓地、无声地重新关上了。
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轰鸣，轿车不再停留，加速驶离了现场，很快消失在雨夜的车流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夕靠着车身，双腿发软，大口地喘着气，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劫后余生的恐惧和冰冷的雨水让她剧烈地颤抖起来。
不能再待在这里了！一刻也不能！
他们这次退了，下次呢？她就像一个暴露在瞄准镜下的目标，随时可能被再次锁定。
她必须立刻离开！找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破译笔记里的秘密！
她看了一眼媒体区和志愿者休息点，那里人多眼杂，绝非安全之所。回家？更不可能，那里无疑是重点监控区域。
一个地方猛地跳进她的脑海——网吧！
那种不需要身份证登记的老旧街区小网吧，鱼龙混杂，光线昏暗，摄像头形同虚设，是隐藏和进行隐秘操作最合适的地方！
她不再犹豫，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新来的救护车吸引，她拉低毯子兜帽，背紧书包，像一道影子般迅速离开大巴车区域，低着头，汇入街道上零星的人流，朝着记忆中学校后街那片老城区的方向快步走去。
雨依旧淅淅沥沥。老旧的街道坑洼不平，积水反射着路边霓虹招牌光怪陆离的光。空气中混杂着雨水、垃圾和食物摊贩的味道。林夕赤着脚，裹着不合身的毯子，形象狼狈，引得路人侧目，但她顾不上了。
她找到一家门面狭小、招牌闪烁着“极速网络”字样的网吧，推门走了进去。一股浓重的烟味、泡面味和嘈杂的游戏音效扑面而来。老板是个油腻的中年男人，正戴着耳机全神贯注地盯着游戏画面，头也没抬，只是指了指墙上的付款码和一堆身份证号码纸条。
林夕快速扫了一组号码，付了钱，找了一个最角落、背对着摄像头、灯光最昏暗的隔间坐下。老旧的海绵耳机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气味，键盘油腻粘手，鼠标旁边还有不明食物的残渣。
但她毫不在意。她飞快地打开电脑，心脏因为紧张和期待而剧烈跳动。她先从书包最里层拿出那本珍贵的笔记，小心地摊在桌上，避开洒落的烟灰。
她按照记忆，先将那个隐藏在页脚的、带有变形工业logo痕迹的网址输入浏览器。
回车。
屏幕闪烁了一下，跳转到一个极其简陋、甚至可以说是原始的静态页面。页面是空白的，只有最下方有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登录框，需要用户名和密码。
林夕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将之前拍下的笔记里那串像是随机生成的长密码照片调出来，一个字符一个字符地仔细输入。
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她害怕输错，更害怕这一切只是自己的臆想。
点击登录。
进度条缓慢地移动……
然后，页面跳转了！
一个极其复杂、充满了专业术语和数据曲线的内部数据库界面出现在屏幕上！标题栏赫然写着：「星华化工 - 设备运维与安全审计原始数据备份节点-7」
星华化工！就是那家出事的化工厂！
林夕激动得几乎要叫出声！她猜对了！陈默的父亲，真的将真正的原始数据备份，隐藏在了这样一个意想不到的网络角落！
但界面上的数据庞大而专业，她一时无法看懂。她需要找到最关键的那部分——关于那条最终发生爆炸的管道的检测报告！
她想起笔记另一处记录的服务器Ip片段和访问密钥。她尝试着在数据库的高级搜索权限设置里输入这些碎片信息。
经过几次错误的尝试，系统权限终于成功提升！
她拥有了搜索和下载原始文件的权限！
她在搜索框里，颤抖着输入了父亲提到过的管道编号和大概日期范围……
进度条再次缓慢移动。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网吧里嘈杂的游戏厮杀声、队友的骂声、键盘的噼啪声，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她的整个世界，只剩下这块闪烁的屏幕和笔记上那些救命的字符。
搜索结果出来了！
整整十七个加密的压缩文件包！标注着详细的日期和“内部初版”、“未修正”、“绝密”等字样！时间戳远早于事故发生后官方公布的那份“最终版”报告！
林夕的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她选中了所有文件，点击下载。
网速很慢。文件很大。蓝色的进度条像蜗牛一样缓慢爬行。
10%……20%……
她紧张地环顾四周。角落里一个戴着兜帽的男人似乎总是在瞟她这边？吧台的老板接了个电话，声音很低，眼神好像往她这个方向扫了一眼？
是错觉吗？还是他们已经追踪过来了？
冷汗顺着她的额角滑落。她感觉自己就像坐在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炸药桶上。
45%……60%……
就在进度条爬到百分之七十的时候！
整个网吧的电脑屏幕，突然齐刷刷地黑屏了！
不是断电！因为头顶的灯还亮着，老板的电脑也没事！
只有所有顾客的电脑，陷入了死一般的黑暗！
“我艹！怎么回事？”
“老板！断网了还是中毒了？”
“老子刚打到boss啊！赔钱！”
网吧里瞬间炸开了锅，骂声四起。
林夕坐在角落，看着眼前漆黑的屏幕，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被抽干，手脚冰凉。
不是意外。
这绝不是意外！
是远程攻击！是冲着她来的！他们发现了！他们切断了她的访问！
老板骂骂咧咧地走过来，重启服务器，但无济于事。
完了……只差一点……只差最后百分之三十……
巨大的绝望和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林夕淹没。她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希望，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她瘫坐在油腻的电脑椅上，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她万念俱灰，甚至开始思考如何不被发现地逃离这个已然不安全的网吧时——
她面前那台漆黑的电脑屏幕，突然又毫无征兆地，自己亮了起来！
但不是恢复到了windows界面。
屏幕上，只显示着一行白色的、冰冷的、仿佛是直接烙印在黑色背景上的英文代码。那代码的格式和结构，与她刚才在化工数据库里看到的截然不同，带着一种更底层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命令式口吻。
代码的最前面，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极其复杂的徽标状字符。
而在那行代码的下方，紧接着自动跳出了一行中文翻译，像是一条自动生成的、毫无感情的注释：
「追踪信号已确认。物理地址：曙光路17号‘极速网络’网吧，b区13号机。执行清除指令：Y\/N?」
林夕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
她猛地抬头，惊恐地看向自己隔间上方那个不起眼的、蒙着灰尘的——摄像头。
那个小小的红色指示灯，不知何时，已经亮了起来。
正无声地、冰冷地，凝视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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