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凝云这一次到武家，待遇就比上次好上太多。
是从正门，被武家家主的弟弟武文韬亲自接进武家的。
入府后一路上丫鬟侍卫看到了，个个目不斜视，全当没看到。
注意到许凝云若有所思，武文韬随意地道:
“上次的事过后，大哥见我那三堂兄思念我爹娘，心生怜惜之余，送了他一程。”
送他去黄泉底下，和自家爹娘见面。
武文韬没说的是，大哥以这事为由头，彻底清洗了一番武家上上下下。
上到族老长辈，下到小厮丫鬟，不听话的踹出武家，再也不享武家的庇佑；听话懂事的，踢出武家家门，暂时不断亲。
一番雷厉风行之下，整个武家唯他大哥是从，再也没有不同的声音。
武文韬臭屁地想，这里头还有他一半的功劳呢！
得亏他中毒的时机恰到好处！
许凝云并不惊讶，她一见武文渊，就看出不是个善类，是位颇有野心的枭雄。
正逢乱世，武文渊年轻又尚轻，只要不出什么意外，前途不可限量。
——这也是她应下给武文韬治病的原因之一。
许凝云被带到正院，还没开口说话，一道人影笑呵呵走近，朝她一拱手:
“许小友，老朽可算等到你了。”
来人正是上回给武文韬治病的叶大夫。
叶大夫不顾武文韬的阻拦，殷切道:
“上次我们说的那件事，我已拜托武大人派人去寻你师父池大夫、你师兄师姐，以及天海县的刘大夫，不日就会有好消息传来。”
武文韬有些无语:“叶老，医学还不至于如此缺人吧？
你连小许大夫那位快六十岁的师父都不放过，都要薅来医学当先生啊？”
叶大夫捋着胡子，瞥了武文韬一眼。
武文韬莫名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些许鄙夷。
看在许凝云的份上，叶大夫解释了一句:
“单看你出了事，你大哥第一个来找的大夫是我，你就该意识到潭州城中有多缺大夫。”
其实吧，大夫并不算稀缺，缺的是有本事、无依仗、乐意来医学当先生的大夫。
武文韬挠挠头，明显叶大夫的顾虑，和大哥是一样的，他没有再说什么:
“小许大夫，叶大夫是得了我大哥所请，来给我把平安脉的，你就当他不存在好了。
唉，也不知道我大哥去哪儿了，他前几天还在嘀咕，说秋冬寒冷，手底下的兵将手指皲裂疼痒难耐，想问你买些膏药呢。”
许凝云看看叶大夫:“你大哥今天早上带人到我家的私房菜馆，包下了明天一整天的席面。”
武文韬猛地一拍巴掌:“太好了，我正想请同窗和先生，嗯……还有叶大夫，到你家吃个饭呢。
不是我夸，我尝过江南不少酒楼，你爹做的菜最合我的胃口，甚至可堪和芳华楼那位大厨相提并论。”
芳华楼那位大厨，可有一手祖传的厨艺，祖上有人被宫中御膳房请去当主厨的！
叶大夫顿时来了兴趣，矜持地点头:
“明日我恰好有空。”
说笑几句后，许凝云托武文韬派人找找溪儿，再为武文韬细细把脉，依照他的身体情况，和叶大夫商讨过后，斟酌写出药浴要用到的药材。
武文韬许是从小被他大哥抓着练武的缘故，身子骨还算不错，可用些稍微烈点的药材……
许凝云写药方时，武文韬和叶大夫一左一右在旁看着。
叶大夫越看越觉得这位小许大夫是有一身真本事的，对医术自有一番见解，底子打的非常扎实。
可惜年纪着实小了些，只有十三四岁。
不然请她去医学当个小先生，教授那些个医学学子……
唔。
十三四岁，似乎，也不算太过年幼，又不是七八岁、五六岁……
叶大夫沉思间，武文韬的长随打听到许悦溪的情况，快步跑了来。
“小许大夫，大事不妙，您妹妹现在衙门，和韩氏杂货铺的掌柜对簿公堂！”
许凝云笔尖一顿，又听长随吞咽了下唾沫:
“您妹妹请了潭州城里最好的陈状师，又有人证物证在手，一开始占了上风。
可……可莫家一个管事不知为何突然出面，拿出莫须有的证据，两方状师现正吵着呢。”
＊
潭州官衙，
类似的官司，不是没有发生过。
不时就有员外地主、官员乡绅相中某些独家秘方，故意折腾出大事小事，逼迫其主动交出方子。
否则要么铺子关门，要么家财散尽，家毁人亡。
莫说潭州城，别的地方，乃至天子脚下都不缺这样的事。
但今日这桩官司，仍旧让审案的推事开了眼。
一个六七岁小孩！状告韩氏杂货铺的掌柜偷她家的方子敛财。
这也就算了。
莫家管事为私利出面，暂也不提，但武家家主的亲弟弟、明潭村的曹里正都到了衙门，为那小孩作证。
武家家主的亲弟弟就是个混混纨绔，他来凑热闹，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明潭村的曹里正，代表的可是王府！
再听两方状师你来我往当场骂架，就差撸起袖子打上一场，推事脑袋都疼了。
“大人，分明是韩掌柜不要脸不道义，明面上和许家合作，背地里偷方子敛财，不可不谓偷奸耍滑奸得很，丢了整个潭州的脸！”
推事心说，就一个小小杂货铺的掌柜，怎么就代表起潭州的脸面了？
“大人莫听他胡扯！这张米粉方子，分明是韩掌柜从他人手中收来的，和许家没有半分干系！
怎么着？米粉就许你家做，不许别人家琢磨出来？
那城中好几家包子铺都推出了豆沙包，好几家汤粉铺子也在卖有浇头的汤粉，也是偷的你家方子？”
“你放屁！他和许家合作，卖的就是米粉，这方子不是他偷许家的，还能是哪来的？”
“你才放屁！满嘴喷粪！我方可是有证据的，莫家管事提供的证据！”
“你一晚上没吃饭净吃屎！我方也有证据，甚至远在莫家之前，人证物证都有！你有本事……”
推事听得都没了吃饭的胃口，正想一拍惊堂木，就听莫家那管事慢悠悠地看向他:
“大人，韩掌柜手中的方子，可是从我们莫家传出去的，你可不能因为武家小少爷在场，故意徇私，偏帮许家啊。”
莫家和武家在郡守心中孰轻孰重，好好掂量掂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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