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儿，你往前看看，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啊。”
潭州城前人流如织，足足排了八条长队伍。
马车驴车牛车手推车被统一要求在左右两侧。
队伍前行的速度不快不慢。
许悦溪所在的马车，已然从仅仅能瞧见一座城墙，到如今勉强能看到城门楼子上挂着的牌匾了。
许悦溪正坐在车辕上两眼无神，看似发呆，实则在整理空间。
定下继续逃荒到再度上路的几天里，许悦溪和家里人商量过后，卖了空间一半的粮食，空出不少空间。
正好到潭州城里再买些得用的囤上。
乍然听到许闻风的话，许悦溪回过神，手脚并用站在车辕上往前看。
许闻风轻声道：“你瞅瞅，排到城门口的人，好像被不同的官差带去了不同的方向。
我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有一队人马顺利进入潭州城。”
许悦溪观察了一会儿，又往隔壁几个队伍看了看，还真是他说的那样！
许闻风忧心忡忡：“该不会又出了什么事吧……”
这一路上，遭遇过的事情可太多太多了。
可悲的是，遭遇了这么多的他们，已经算是非常幸运的。
许悦溪回想出了岭南进入潭州范围时的所见所闻，迟疑地摇头：
“进入潭州后，路上都没有饿死伤亡的尸骨，也没有争抢粮食的百姓，更没有什么强盗山匪跳出来……
我说句难听的，和潭州比起来，岭南差不多就是人间炼狱。
潭州，再差也得比岭南如今的境况好些吧。”
“那……”
许悦溪想了想，喊大哥出马车将她扛上车顶，居地势之便利眺望了一会儿。
她眺望的时候，许空山和许仲分别站在马车左右两边，生怕她摔下来。
眼见他们这一列马车往前动了动，许悦溪再喊大哥把她弄下来，重新坐回车辕上。
被三双眼睛瞅着，许悦溪面露沉吟：
“我有点想法，但不确定，走一步看一步吧。”
马车随着队伍徐徐前行。
晌午时分，可算轮到许家一行人中最前头的那辆驴车。
许空山早就待腻了车厢，干脆走到旁边看着。
不一会儿，许空山跑了回来：“爹娘凝云溪儿，你们快来，闻风堂哥稍等，我们弄完就换你来。”
许悦溪一脸疑惑，被许空山背着跑到城门口，只见何秀云站在登记的桌前，被一个小吏问着什么话。
凑到近前一听，小吏一一核对身份凭证和路引，每个人都要对得上身份凭证上的信息，什么眼尾有痣、鼻梁高挺、眉目疏朗……
怪不得队伍行进得这么慢！
许家一行人，不包括谭衡的人，就足有四五十个。
一个个核对完，都得过去小半个时辰。
偏偏还不能不核对。
小吏一一核对过了身份凭证和路引后退还，平静地对主事的何秀云说道：
“你家可有举人秀才童生？”
何秀云迟疑了下：“家里两个孙子都念了书，只不过时间太短，还没得什么功名。”
小吏点点头，在一个簿子上记了一笔，过后又问：
“你们可有亲戚，或是友人在潭州？”
“……没有。”何秀云小心翼翼地问：“官爷，问这些是……”
小吏笔下不停，随口道：
“你们都是打岭南来的，大人顾虑有叛军的人或匪盗夹杂其中，一时进不去潭州城。
问这些问题，包括看身份凭证，是照此将你们分配到潭州城周围的各个村子。
譬如有身份凭证的，就分在离潭州城更近的村子，没有的……”
小吏笑了下，没有再说下去，刚要喊来一个城内的官差带路：
“你们家人个个都有身份凭证，且其中有两个读书人，还算是不错，只是没有亲友在潭州，便安排在……”
其他人核对了身份凭证后就回去了，许悦溪还拉着娘在这儿凑热闹呢，一听小吏这话，她敏锐意识到了什么，重重拽了下娘亲。
程瑶低头一看，许悦溪塞了张田契给她。
她迅速反应过来，拉着许悦溪挤进人群里：
“这位小哥，我们的确没有亲友在潭州，只是买了几块潭州的良田，不知……”
小吏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本来还有些不满，闻言他脸色一缓，接过田契看了看：
“啧，十亩良田，还买在明潭村……那给你们换个地方住，就去明潭村吧。
我再提醒一句，你们有身份凭证，在明潭村暂住三天后，便可进潭州城。
放心，这三天的粮食，由明潭村的里正发放。三天后，你们是留在明潭村亦或打算在潭州城里买房租院子，随你们。”
上一辆登记的马车还没走，一个圆滚滚的老爷模样的人闻言扬声嚷嚷：
“不是哎，凭什么？我说我要在潭州买个宅院，你就说不行，他们怎么就行了？”
小吏将田契递回，平静解释：
“她有潭州的田契。”
圆滚滚老爷气得一拍大腿：“那我也买，我买一百亩！！”
“不行哦。”小吏晃晃脑袋，“大人说了，岭南事平前，不能再买卖田地。”
以免某些官员、商贾趁天灾人祸之际，大肆采买、兼并土地。
圆滚滚老爷一翻白眼，扭头坐上马车，招呼人离开。
小吏处理完后，朝许家人挥挥手，让出队列，再喊出一个瘦得和豆芽菜似的官差，递了一块木牌给他：
“小窦，你带他们去明潭村。”
名唤小窦的官差双手捧着接了木牌，招呼许家人到一旁空地上，对照木牌上的人数、马车驴车手推车数数过后，冲着何秀云拱拱手，露出一个笑容：
“各位，随我来。”
何秀云看他身子瘦弱，又没有骑马，便笑着道：
“小哥，不如你上驴车指路，也好快些赶到明潭村。”
小窦摇头：“不必。”
他都这么说了，何秀云自是不好勉强，招呼大家各回马车驴车上，或步行跟在小窦身后，前往明潭村。
孙禾、孟倩和程瑶三步一回头，视线来回扫过潭州城门口挤挤攘攘的人群。
许家人是被分到明潭村，可三人的娘家，都还没个消息！
另外，陈寡妇母女和徐癞子也不知道排到哪儿了，会被分到哪个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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