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暗流合谋》
林翠翠指尖捻着那张从铜镜夹层取出的薄绢，绢上朱砂绘制的联络图在烛火下蜿蜒如血。 “西郊瘦西湖…‘寒碧’画舫…子时三刻…”她声音发紧，“白莲教扬州分舵的碰头地，就在今晚！” 窗外惊雷炸响，惨白电光瞬间照亮桌案——半张被撕下的盐商账页赫然摊开，墨迹旁沾着几不可辨的暗红斑点。 那是昨夜“意外”溺毙的关键证人，临死前塞进张雨莲手中的最后线索。
子时的瘦西湖笼罩在浓得化不开的夜雾里，水汽黏腻地贴在皮肤上。陈明远带着三女隐在岸边一丛茂密的芦苇后，紧盯湖心那艘灯火幽微的双层画舫。“寒碧”二字在船头灯笼里幽幽亮着，像野兽窥伺的眼。
“盐商的标记，”上官婉儿用气声说，指尖虚点画舫雕花窗棂一角。借着舱内透出的光，能看见窗框上阴刻的一枚小小菱形符号——正是盐商私账里反复出现的暗记。“他们果然是一路的。”
张雨莲将一个小巧的玻璃瓶凑到鼻端，里面是几缕从溺毙证人指甲缝里刮出的青黑色淤泥。“水腥气里混着极淡的‘苦石散’气味，一种迷人心智的毒烟。凶手行凶时，怕他挣扎呼喊。”她眉头深锁，“画舫顺风处，气味更浓…里面正在用！”
正说着，画舫舱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个罩着黑色斗篷的身影闪身而出，立在船头警惕四望。风掀起兜帽一角，露出半张冷硬的脸——竟是白日里在知府衙门刚打过照面的盐运司副使！
“官匪勾结，白莲教、盐商、官府…”林翠翠倒吸一口冷气，“这网比我们想的还大！”
陈明远目光锐利如刀：“网越大，破绽越多。走！”
四人借水遁悄然攀上画舫尾舵，湿冷的船板紧贴着脊背。陈明远小心地拨开一处气窗木雕的镂空花纹，船舱内的景象与低语声立刻泄了出来。
舱内烛火通明，却弥漫着诡异的安静。上首坐着三人。左首是扬州最大的盐商，沈万金，肥胖的手指正神经质地敲打紫檀桌面。右首是个面容阴鸷的瘦高男子，一身不起眼的灰布衣，唯独拇指上一枚青玉扳指流转着幽光——正是白莲教特使。而居中那人，赫然是盐运司副使！他官袍未脱，脸色在烛光下青白不定。
“朝廷查得紧，那陈明远更是条疯狗！”沈万金声音嘶哑，额头渗汗，“漕帮码头那批货，昨夜差点被他手下那个姓张的女医官嗅出不对！不能再拖了！”
“慌什么？”白莲教特使声音像毒蛇吐信，冰冷滑腻。他慢条斯理从怀中取出一卷薄如蝉翼的素帛，在桌上缓缓铺开。素帛上墨迹淋漓，赫然是一幅精密详尽的“两淮盐道转运图”！何处关卡、何时换防、押运人数…纤毫毕现。更触目惊心的是图侧几行血红的字：
“癸丑年八月十五，月满钱塘。白莲圣火起，盐引作干戈。沈氏开仓助饷，功成之日，裂土封盐王！”落款处，一个火焰状的印记与沈万金的私章并排烙下，殷红刺目。
“盟约在此！”特使指尖点着血印，眼中跳动着狂热的光，“圣教已备齐人手，只待沈老板的盐引开路，八月十五，大事可成！”
船舱死寂，空气凝滞如铁。沈万金盯着那血红的盟约，喉结滚动。盐运副使脸色惨白，手抖得几乎端不住茶盏。
“好一个‘裂土封盐王’！”一声清喝如惊雷炸响！
舱门被猛地撞开！陈明远当先踏入，身形挺拔如松，目光如电扫过那卷素帛盟约。三女紧随其后，张雨莲手中紧握着一个打开塞子的瓷瓶，无色烟气正丝丝缕缕散入空气——正是“苦石散”的解药。
“你…你们怎么上来的？！”沈万金惊得肥肉乱颤，猛地起身带翻了椅子。
“沈老板这份‘商业计划书’，格局不小啊。”陈明远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现代词汇砸得三人发懵。他目光转向那白莲教特使，“可惜，风险投资没做好，漏洞太大。”
特使眼中凶光爆射，手已按向腰间。与此同时，舱外水声哗然，几条黑影如鬼魅般从湖中攀上船舷，手中短刃寒光闪烁！是埋伏的白莲教杀手！
“带她们走！”陈明远低吼一声，反手抄起桌上的青铜烛台格开特使刺来的淬毒匕首，金铁交鸣声刺耳！混乱中，上官婉儿不退反进，一个箭步冲到桌边，手中早已备好的药粉猛地洒向那卷摊开的素帛盟约！粉末沾上墨迹与血印，竟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字迹边缘开始诡异的晕染模糊！
“贱人敢毁圣物！”特使目眦欲裂，撇开陈明远，毒匕直刺上官婉儿后心！千钧一发之际，陈明远合身扑上，硬生生用肩胛撞开特使，锋刃擦着他手臂划过，衣裂血现！
“明远！”林翠翠和张雨莲的惊呼被淹没在打斗声中。上官婉儿看着陈明远手臂渗出的血迹，脸色瞬间煞白，眼中却燃起前所未有的怒火。
“别管我！抢图！”陈明远忍痛喝道，死死缠住状若疯虎的特使。
上官婉儿银牙紧咬，再不管那正被药粉腐蚀的盟约正本，染着陈明远鲜血的手指闪电般探入特使因打斗而敞开的衣襟内侧！指尖触到一块硬物——是刚才特使收盟约时，她瞥见其贴身藏起的另一份小卷！
“嘶啦！”布料撕裂声响起。一卷更小、以油纸仔细包裹的密件被上官婉儿死死攥在手中！
“撤！”特使眼见密剑被夺，发出凄厉尖啸。他猛地掷出一颗黑丸，“砰”的一声炸开浓烈刺鼻的白烟，瞬间吞噬了整个船舱！辛辣的雾气呛得人睁不开眼，剧咳连连。
混乱中，陈明远只觉手中一空，那特使竟泥鳅般脱身！待白烟稍散，舱内一片狼藉，沈万金和盐运副使瘫软在地面如死灰，而白莲教特使与杀手的踪影连同那幅被损毁的盟约正本，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咳咳…婉儿？雨莲？翠翠？”陈明远挥散烟雾，焦急搜寻。三女身影在烟气中显现，靠在一处，虽狼狈却无大碍。上官婉儿紧紧攥着那卷从特使怀里夺来的油纸密件，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到手了！”她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微颤，将油纸卷递出。
陈明远忍着臂上火辣辣的痛，迅速解开油纸。里面并非预想中的副本盟约，而是一张质地奇特的薄绢。绢上无字，只以极细的墨线勾勒着几座精巧的亭台楼阁，形制非比寻常。图样一角，印着一个清晰的织锦云纹徽记——那是专属于皇家内务府，“江南织造” 的独门印记！
“江南织造？”张雨莲失声，“那不是…为宫廷供奉绸缎的…”
一股寒意比画舫外的湖水更冷，瞬间爬上陈明远脊背。他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如鹰隼，穿透破碎的舱窗，射向沉沉黑夜深处。难道这滔天巨网的核心，竟在皇家工坊？
就在这时，林翠翠腕上乾隆所赐的羊脂玉镯毫无征兆地嗡鸣起来，镯体内里一道细微的金色流光疾速游走，指向薄绢上图样的中心位置，仿佛被某种无形之物强烈吸引！她惊骇地捂住手腕：“它…它在动！”
画舫外，夜雾深处，隐隐传来密集而有序的划水声，正由远及近，悄然合围。黑暗的瘦西湖，杀机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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