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御膳杀机》
林翠翠的银簪第三次滑落进燕窝羹时，张雨莲终于意识到这不是意外。她看着那个梳着两把头的宫女退到阴影里，翡翠耳坠在烛火中泛着蛤蜊般的幽光——和昨日在货舱偷听他们说话的耳坠一模一样。
且慢！陈明远突然按住乾隆的鎏金云龙纹碗盖，瓷器的碰撞声让整个膳房骤然死寂。十二道冷盘在天漆膳桌上泛着油光，捧着碧玉唾壶的太监手指开始发抖。
上官婉儿在桌下狠狠踩了陈明远一脚。他们今早才用西洋商人的身份混进御膳监，此刻皇帝正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这个胆敢阻拦御膳的怪人。窗外运河的水声忽然变得清晰，像无数细小的银针扎在鼓面上。
回皇上，陈明远额角渗出冷汗，突然抓起那盏燕窝羹一饮而尽，草民家乡规矩...得先替贵人试毒。他喉结滚动时，张雨莲看见他颈侧暴起的青筋——那碗本该由乾隆享用的冰糖血燕里，沉着她刚才悄悄吐进去的解毒药片。
御厨的刀俎声重新响起时，林翠翠正在剥一枚荔枝。她染着丹蔻的指甲掐进果肉，汁水顺着腕骨流进袖口的金丝牡丹纹里。那个戴翡翠耳坠的宫女又出现了，这次端着描金漆盒呈上的是一道龙舟鳜鱼——鱼嘴含着颗夜明珠，正是昨日他们在货舱发现的《红楼梦》残稿包裹物。
这道菜倒有趣。乾隆的指尖在象牙筷上摩挲，上官婉儿突然发现鳜鱼鳃部泛着诡异的蓝光。她来不及阻拦，皇帝已经夹起一片鱼肉。陈明远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打翻了眼前的酸枝木托架，十二把錾刻着《耕织图》的银匙叮当坠地。
混乱中张雨莲扑向林翠翠：你跳舞！现在！琵琶声起时，众人只见一道石榴红身影旋进膳桌间隙，林翠翠的水袖拂过乾隆眼前，藏在袖中的现代粉饼盒地弹开。刺鼻的香精味里，皇帝打了个喷嚏，翡翠耳坠宫女趁机将漆盒往窗外一倾——
拦住那条鱼！陈明远的声音被淹没在乐声中。鳜鱼落水的刹那，运河水面泛起一串珍珠般的泡沫，三尾抢食的锦鲤当即翻起惨白的肚皮。
子时的更鼓传来时，四人挤在货舱核对线索。陈明远用簪子划着地板：燕窝里的断肠草，鱼鳃上的孔雀胆，都是江南织造局的标记。月光透过船窗，照着他腕间被太监抓出的淤青。
翡翠耳坠是苏州制造局的样式。上官婉儿展开从宫女身上扯下的半幅衣料，暗纹里藏着字样的织款。林翠翠突然按住她的小臂：你们听！
头顶甲板传来规律的叩击声，像是有人在用《红楼梦》的章回数打暗号。张雨莲数到第三十三回时，一声瓷器碎裂的脆响刺破黑暗。陈明远刚要起身，货舱门缝突然滑进一片猩红——那是林翠翠白日跳舞时被勾破的茜纱裙角，此刻正浸在某种温热的液体里，缓缓晕开成一朵残败的牡丹。
这不可能......陈明远第三次掐自己大腿，青紫色淤痕在月白绸裤下若隐若现。货舱里弥漫着桐油与檀香混合的古怪气味，木箱上江宁织造的朱红封条在幽暗烛火中刺目如血。
上官婉儿突然捂住张雨莲的嘴。甲板上传来牛皮靴底碾过木板的声响，铁甲鳞片相撞的铮鸣让所有人寒毛倒竖。乾隆三十一年四月十八。她蘸着茶水在货箱写下日期，指尖控制不住地颤抖，我们穿越了二百三十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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