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万籁俱寂。
狭小的铁笼内,苍俞和苍凛一左一右地将云芊芊护在中间,经过白日的疲惫与精神紧绷,两位兄长终是抵不住困意,沉沉睡去,发出均匀而沉重的呼吸声。
苍凛即便在睡梦中,手臂也下意识地环着云芊芊的腰,带着不容置疑的守护意味;另一侧的苍俞,肩膀则稳稳地抵着她的额角,为她隔开铁笼冰冷的栏杆。
云芊芊却毫无睡意。
她小心翼翼地睁开一条眼缝,确认两位兄长确实睡熟了,这才轻轻吐了口气。
被这样紧密地“保护”着,虽安全,却也让她动弹不得。她耐心地等待着,直到两人的呼吸变得愈发绵长,这才开始极其缓慢地动作。
她先是用指尖,一点点地、蚂蚁搬家似的,将二哥苍凛环在她腰上的手臂挪开。
苍凛在梦中不满地咕哝了一声,吓得云芊芊立刻屏住呼吸,僵在原地。
见他只是无意识地翻身,面朝笼壁继续酣睡,她才松了口气。
接着,她又微微偏头,从大哥苍俞的肩窝处挪开,动作轻缓得如同羽毛拂过。
做完这一切,她已是悄无声息。云芊芊从自己微卷的发髻间,摸出了一根看似普通、实则内藏玄机的细长金属发簪。
铁笼的锁并不复杂,或许是夜温、夜戾觉得他们三人被关在笼中已是插翅难飞,并未使用什么奇诡的机关。
云芊芊借着从阁楼小窗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将发簪尖端探入锁孔,侧耳倾听着极其细微的机括声响。
她的动作娴熟而专注,与平日里那副娇蛮任性的模样判若两人。不过片刻,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锁舌弹开。
云芊芊心中一喜,动作却更加谨慎。她像一尾灵活的游鱼,小心翼翼地从铁笼的缝隙中滑了出去,双脚轻盈地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她回头看了一眼笼中依旧沉睡的兄长,心中暗道:“对不住啦,两位哥哥,小妹我去去就回。”
她此行的目的很明确——探查这处阁楼。
阁楼内光线昏暗,只有月光勾勒出杂物堆积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灰尘和草药混合的气味。
云芊芊踮起脚尖,如同暗夜中的猫儿,悄无声息地移动。她的目光很快锁定了房间另一侧那张简陋的木床。
夜温和夜戾就睡在那里。共用的身体盖着一床看起来还算厚实的旧被子,两个头颅并排靠在枕上,宽大的斗笠放在一旁的矮凳上,露出了他们真实的容貌——墨绿色的短发,一个面容柔和带着怯意,一个轮廓锐利带着戾气。
即使在睡梦中,夜戾的眉头也紧锁着,而夜温的眼睫则不时轻轻颤动,似乎睡得极不安稳。
云芊芊屏息靠近,在距离床铺几步之遥的一个阴影角落里蹲了下来,耐心观察。
起初,只有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呼吸声。但渐渐地,低沉的、含糊不清的梦呓开始从床上传来。
是夜温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恐惧和绝望:“……不……不要……守宫砂……没了……”
云芊芊心中一动,竖起了耳朵。
紧接着,夜戾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比夜温的更沙哑,更激动,像是在挣扎反抗:“……是强迫的……是他们强迫的!……杀了……杀了你们!”
守宫砂没了?强迫?
云芊芊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立刻联想到了林家那套残酷的“守宫砂”制度。
难道说,夜温和夜戾,这对双头人,他们曾经……也经历过点砂,并且失败了?失去了代表“清白”的守宫砂,对于生活在林家阴影下的兽人而言,意味着什么,云芊芊一清二楚。
那几乎是宣判了社会性死亡,会沦为最下等的、连玩物都不如的存在,随时可能被处置掉。
看着床上那具即使在睡梦中也紧绷着的身体,看着夜温眼角渗出的、在月光下微微反光的湿痕,听着夜戾梦中都充满恨意的低吼,云芊芊的心头,第一次对这两个“仇人”生出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就在这时,夜温似乎陷入了更深的梦魇,共用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呜咽般的声音。夜戾也像是被感染,头颅不安地晃动。
鬼使神差地,云芊芊站了起来,轻轻走了过去。
靠近了,她能更清晰地看到他们脸上痛苦的表情。
那种绝望,不像伪装。
她犹豫了一下,想起自己魂穿以来经历的种种,想起兄长们的庇护,也想起这双头人虽然囚禁了他们,却并未真正施加酷刑……一种莫名的冲动,让她伸出了手。
她极轻极缓地,用手臂环抱住那具因为噩梦而颤抖的双生身体,像是安抚受惊的孩童一般,笨拙地拍了拍他们的后背,用气音低语道:“别怕……都过去了……有我在,没事了……”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试图给予安慰的意味。
然而,这句话和突如其来的触碰,如同冷水滴入油锅,瞬间惊醒了沉睡的双头人!
夜温猛地睁开眼,浅灰色的瞳孔里充满了惊恐和茫然,当看清近在咫尺的云芊芊的脸时,他吓得几乎要尖叫。
而夜戾几乎同时惊醒,暗金色的瞳孔瞬间缩成一条竖线,戾气暴涨!
“云芊芊?!你怎么出来的?!”夜戾的声音因为惊怒而尖利,他猛地一把将云芊芊推开,力道之大,让云芊芊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两人瞬间从床上弹坐起来,抓过旁边的斗笠迅速戴上,遮住了惊魂未定的脸。
夜戾的眼神透过斗笠的纱幔,死死地锁住云芊芊,充满了戒备和杀意:“你想干什么?!找死吗!”
云芊芊揉了揉被推得发疼的肩膀,心里那点同情瞬间被不满取代,但面上却迅速摆出了一副无辜又委屈的表情,还带着点被误解的愤慨:“喂!你们讲不讲道理?我好心好意过来看看,是你们自己做噩梦,又是哭又是抖的,我看你们可怜,才过来安慰一下!谁知道你们恩将仇报!”
“安慰?”夜戾嗤笑一声,语气充满了不信任和嘲讽,“你云芊芊会安慰我们?真是天大的笑话!你怕是巴不得我们死在噩梦里才对吧!”
夜温拉了拉夜戾的衣袖,声音还有些发抖,但努力维持着镇定:“二弟,先别急……云芊芊,你……你到底是怎么出来的?笼子的钥匙在我们这里。”
云芊芊心中暗叫不好,光顾着同情,忘了这茬了。
她眼珠一转,立刻信口胡诌:“我怎么知道?我睡得正香,就听见你们这边吵吵嚷嚷的,然后就看到你们……呃,好像是梦游?跌跌撞撞地往笼子这边走,还自己打开了笼子门!我以为是你们要放我们出来呢,结果你们开了门就站在那儿不动了,还浑身发抖说胡话。我看你们状态不对,怕你们出事,才大着胆子出来想叫醒你们!”
她这番谎话编得半真半假,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反而把“梦游”和“异常举动”的帽子扣到了双头人自己头上。
夜温和夜戾闻言,斗笠下的面孔都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他们对自己梦魇的内容心知肚明,那确实是他们最深的恐惧和耻辱。
难道……难道他们真的在无意识中做出了什么异常的举动?甚至……还扑向了这个他们最憎恨的人?
一想到那种可能性,尤其是如果扑过去寻求安慰的是性格更柔软敏感的夜温……两人都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羞耻和窘迫。
夜温更是下意识地拉紧了衣襟,仿佛这样就能隐藏住那些不存在的“触碰”。
看着双头人沉默下来,气氛变得有些诡异和尴尬,云芊芊知道自己暂时糊弄过去了。
她正想趁机再套点话,或者谈谈条件,阁楼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叩叩”的敲门声。
一个恭敬但不容置疑的声音传了进来:“影阁阁主,属下奉命传话。明日清晨,林家特使将抵达复查所有影阁成员的守宫砂记录,请二位阁主提前准备,务必到场接受检查。”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小小的阁楼内炸响。
云芊芊清晰地看到,夜温和夜戾共用的身体猛地一颤,刚刚因为争执而稍微恢复的一点血色,瞬间从他们脸上褪得干干净净,变得一片惨白,比月光还要凄冷。
就连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夜戾,也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斗笠微微垂下,紧握的双拳指节泛白,却再也说不出一句狠话。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下来。
云芊芊看着他们如遭雷击、惶恐无助的模样,再联想到刚才听到的梦呓和林家的规矩,心中顿时明了。
复查守宫砂?对于已经失去守宫砂的他们来说,这无异于一道催命符!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迅速成型。或许……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化敌为友,或者说,至少是暂时利用的机会。
她向前走了一步,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双头人耳中:“喂,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有办法帮你们渡过明天的检查呢?”
夜温和夜戾猛地抬起头,四道目光(即使隔着斗笠也能感受到那份灼热)瞬间聚焦在云芊芊身上,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绝境中本能生出的、微弱的希望。
云芊芊迎着他们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看似天真无邪,实则暗藏算计的弧度。
喜欢GB驯夫:捏碎铁血兽王的傲骨请大家收藏:(m.tcxiaoshuo.com)GB驯夫:捏碎铁血兽王的傲骨天才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