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月后。
京城，一处即将拆迁的筒子楼，最阴暗潮湿的房间里。
贾小军贪婪地呼吸着浑浊的空气，脸上挂着一种病态的、扭曲的亢奋。
他的头发油腻得打了绺，指甲缝里全是黑泥。
可他的眼睛，却亮得吓人，像两簇鬼火。
在他面前那张破桌子上，郑重地摆着两样东西。
一台最廉价的录音机。
一沓冲洗出来的、画面模糊不清的照片。
这就是他耗费了一个多月，东躲西藏，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搜刮来的“王牌”。
他看着这两样东西，就像看着即将到手的万贯家财，看着秦枫跪在他脚下摇尾乞怜的模样。
他忍不住咧开嘴，露出一口黄黑的牙，无声地笑了。
那笑声，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狰狞。
第一张王牌，来自于一个叫赵四的男人。
那是贾小军花光了身上最后几十块钱，在一家乌烟瘴气的小酒馆里找到的。
赵四是“华夏未来”旗下建材公司的一个前采购员。
几年前，因为监守自盗，倒卖公司的钢材被发现，直接被开除了。
从那以后，他就成了个酒鬼，逢人就吹嘘自己知道多少“华夏未来”的黑料。
贾小军找到他的时候，他正醉得不省人事。
一瓶劣质二锅头下肚，赵四的话匣子就彻底打开了。
“兄弟，我跟你说，秦枫那公司，外面看着光鲜，里面早就烂透了！”
“他手下的项目，用的都是最差的料！以次充好！不然他哪来那么多钱？”
“还有，我听说……听说他秦枫在海外有好几个秘密账户，专门用来洗……”
赵四的声音含糊不清，说的东西前言不搭后语，全是些捕风捉影的猜测和恶毒的臆想。
可这些话，在贾小军的耳朵里，却不亚于天籁之音！
他用录音机，把赵四说的每一句胡话，都当成圣旨一样录了下来。
他觉得，这就是能把秦枫钉死在耻辱柱上的铁证！
而他的第二张王牌，就是那沓照片。
那是他自己，连续半个多月，每天晚上都蹲在“华夏未来”城郊一个新工地的围墙外面，用一部借来的破相机拍下的。
工地上灯火通明，机器轰鸣，二十四小时不停工。
那是国家最新立项的生物基因实验室，是秦枫亲自督办的重点项目，所有部门都开了绿灯，要求用最快的速度建成。
但在贾小军的镜头里，这一切都变了味。
震耳欲聋的噪音，是“严重扰民”！
夜间不停的施工，是“违规操作”！
他小心翼翼地把照片一张张铺开，仿佛在欣赏什么绝世的艺术品。
有了这两张王牌，贾小-军感觉自己的腰杆，前所未有地硬了起来。
他不再是那个只想着绑架的蠢货了。
他母亲的话点醒了他。
对付秦枫这种人，不能用蛮力，要用脑子！
他，秦枫，不是爱惜羽毛吗？
不是把自己包装成“国之栋梁”、“人民的英雄”吗？
这些东西一旦捅出去，就算弄不死他，也够他喝一壶的！
到时候，他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还不得乖乖花钱消灾？
一个亿！
不！
十个亿！
贾小军的心脏因为这个数字而疯狂地抽搐起来。
他仿佛已经看到，秦枫脸色惨白地把一张巨额支票递到自己面前。
他会接过支票，然后狠狠地啐他一口！
告诉他，这都是他秦家欠他们贾家的！
这种即将把高高在上的人踩在脚下的快感，让他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兴奋地战栗起来。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那扇满是油污的窗户。
外面，是繁华的京城夜景。
霓虹闪烁，车流如织。
那是属于秦枫的时代。
但他很快，就要从这个时代里，狠狠地撕下一块肉来！
属于他贾小军的肉！
……
与此同时，南锣鼓巷九十五号。
院子里静谧安宁，夏夜的微风带着葡萄藤的清香，拂过每一个角落。
书房里，灯火通明。
但今晚，秦枫没有在研究那些复杂的基因图谱。
宽大的书桌上，铺着上好的宣纸。
苏婉清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色旗袍，手腕上戴着一只通透的翡翠镯子，正垂眸练习着书法。
她的身段窈窕，长发如瀑，在灯下美得像一幅仕女图。
秦枫就坐在她身边，手里捧着一杯清茶，目光没有看纸上的字，而是专注地看着她。
看着她认真的侧脸，看着她纤长卷翘的睫毛，看着她握笔时白皙如玉的手指。
仿佛怎么也看不够。
苏婉清写完最后一个字，轻轻搁下笔，一扭头，就对上了他那饱含深情的目光。
她的脸颊，微微一热。
“老夫老妻的了，还这么看我，也不嫌腻。”
秦枫轻笑了一声，放下茶杯，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他的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深深地吸了一口她身上独有的清雅香气。
“看不腻。”
“看一辈子，都看不腻。”
最简单的情话，从这个男人嘴里说出来，却总能让苏婉清的心，甜得一塌糊涂。
她顺势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感觉整个世界都安稳了下来。
“对了，”苏婉清忽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
“我赞助的那家孤儿院，下周有个小型的慈善画展，我想把我们家国栋画的那几幅画也拿过去。”
“你觉得怎么样？”
秦枫低头，看着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面满是善良和纯粹的光。
他的心里，一片柔软。
这就是他的妻子。
无论身份如何变化，无论拥有多少财富，她心底的那份柔软和善良，从未改变。
他伸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
“当然好。”
“我的夫人，想做什么都可以。”
苏婉清被他宠溺的语气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更红了。
她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一下他的胸口。
“就你嘴甜。”
秦枫握住她作乱的小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
他的目光变得深沉，带着一丝灼热。
“不光嘴甜。”
苏-婉清瞬间就明白了他眼神里的意思，心跳漏了一拍，浑身都有些发软。
她不敢再看他，把脸埋进他的怀里，声音细若蚊蚋。
“书房里……不行……”
秦枫低沉的笑声，在她的耳边响起，震得她耳根都麻了。
他没有再说话。
只是拦腰将她抱了起来，大步朝着卧室走去。
窗外的月光，温柔地洒进院子。
他们谁也不知道。
在城市的另一个阴暗角落，一个怨毒的灵魂，已经将他所有的恶意，对准了这份世间最美好的宁静。
贾小军攥着那两样“王牌”，走出了出租屋。
他没有选择寄信，那太容易被查到。
他选择了一个他认为最稳妥，也最能彰显自己“身份”的方式。
他花了两天时间，摸清了“华夏未来”一个副总裁的下班路线。
傍晚，地下车库。
当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拉开车门准备上车时。
贾小军像个鬼影一样，从柱子后面闪了出来。
“等一下！”
副总裁被吓了一跳，警惕地看着这个浑身散发着馊味，眼神疯狂的男人。
“你是什么人？”
贾小军看着对方眼里的戒备和厌恶，心中涌起一阵报复的快感。
现在你对我爱答不理，很快，你就要跪下来求我！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了过去。
“把这个，交给秦枫。”
他的声音，因为刻意的压制，而显得沙哑又诡异。
“告诉他，贾家的鬼，回来收债了。”
“让他等我的电话。”
说完，他没等副总裁反应，就立刻转身，消失在了车库的阴影里。
副总裁看着手里的信封，又看了看男人消失的方向，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贾家？
这个姓氏，在公司高层里，是一个禁忌。
他不敢怠慢，更不敢直接去找秦枫。
他第一时间，拨通了另一个人的电话。
那个真正为秦枫处理所有台面下麻烦的人。
李响。
十分钟后。
“华夏未来”总部顶层，一间装修简洁，却处处透着森严的办公室里。
李响面无表情地坐在桌后。
桌上，放着那个信封。
里面只有一张纸条，和一张照片的复印件。
纸条上，是歪歪扭扭的几行字，充满了威胁和贪婪。
照片，正是那张工地的夜景图。
李响的眼神，没有一丝波动。
他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
“先生，有只苍蝇，从阴沟里飞出来了。”
电话那头，传来秦枫平静无波的声音，带着一丝刚刚运动过后的慵懒。
“踩死。”
“别让噪音，吵到夫人休息。”
李响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明白。”
他挂断电话，拿起那张纸条，放在烟灰缸里，用打火机点燃。
火苗升起，将那丑陋的字迹，一点点吞噬。
他看着跳动的火焰，对着空气，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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