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之畔，昔日的荒滩如今已被划为禁区。
这里没有金戈铁马的肃杀，却充斥着一种令这个时代的人感到心悸的轰鸣。巨大的木制水轮，宛如远古巨兽的脊骨，横亘在湍急的河流之上。随着水流的冲击，这些直径超过三丈的巨轮缓缓转动，带动着粗大的传动轴，发出令人牙酸却又充满力量感的“嘎吱”声。
这便是韩宇点亮的科技树新分支——【水力锻压工坊】。
韩宇身着便装，头戴一顶简易的安全帽，站在一座新建的高炉前。在他身旁，是被誉为当代神匠的公输铁。这位原本有些佝偻的老匠人，此刻却是满面红光，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仿佛看着自家的亲孙子一般，盯着眼前那台庞大的机械怪物。
“主公！这……这简直是夺天地之造化啊！”公输铁激动得胡须乱颤，指着前方那巨大的锻锤，“老朽打了一辈子的铁，从未想过，这水流之力，竟能化作如此雷霆万钧的一击！”
在两人面前，是一座由系统图纸改良、结合本土工艺建造的水力锻压机。巨大的精钢锤头重达千斤，被水轮带动的凸轮高高举起，然后重重落下。
“轰！”
一声巨响，大地仿佛都颤抖了一下。
通红的铁锭在铁砧上瞬间变形，火星四溅，如同一朵盛开的铁树银花。原本需要熟练铁匠敲打半个时辰才能成型的甲片雏形，在这巨锤的一击之下，瞬间便有了模样。
“这还要多亏了曹丞相的‘慷慨’。”韩宇嘴角噙着一抹戏谑的笑意，指了指工坊外堆积如山的废旧兵器和破铜烂铁，“若没有他源源不断送来的这些原料，我们的高炉怕是要饿肚子了。”
此时，吕布带着几名亲卫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他今日未穿戎装，只着一身常服，但那股子百战余生的煞气依旧逼人。只是，当他走进这工坊，听到那连绵不绝的轰鸣声时，脚步不由得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惊疑。
“先生，这便是你说的……新式练兵之法？”吕布看着那些不需要壮汉挥汗如雨，只需一人操控拉杆便能自动锻打的机器，眼中满是不可思议，“这铁锤虽大，但如此死板地砸下去，能打出什么好兵器？莫不是在做农具？”
韩宇笑了笑，没有解释，只是对公输铁点了点头：“公输老伯，给温侯展示一下我们的新产品。”
公输铁嘿嘿一笑，招手唤来两名工匠。他们用长钳夹起一块刚刚冷却、经过淬火处理的黑色胸甲，恭敬地呈到了吕布面前。
这胸甲与大汉常见的札甲不同，它不是由无数小甲片编缀而成，而是一整块带有弧度的流线型板甲，表面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暗哑光泽，那是经过特殊工艺处理后的“渗碳钢”特有的颜色。
“温侯，请试刀。”韩宇做了个请的手势。
吕布眉头一挑，也不客气。他随手从亲卫腰间拔出一柄环首刀——这是目前军中装备的精良战刀，乃是百炼钢所制。
“喝！”
吕布低喝一声，运足了力气，一刀狠狠劈在那胸甲之上。
“铛——！”
一声清脆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响起，火星迸射。
吕布只觉得虎口微微发麻，手中的环首刀竟被反震得高高弹起。他定睛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那柄百炼钢刀的刀刃上，竟然崩出了一个米粒大小的缺口。而那块黑色的胸甲上，仅仅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印，伸手一抹，连痕迹都几乎看不出来！
“这……这怎么可能？！”吕布大惊失色。他这一刀的力道，便是两层重札甲也能劈开，可这看似单薄的一层铁板，竟然毫发无损？
“这就是工业的力量，奉先。”韩宇走上前，轻轻敲了敲那块板甲，发出沉闷而厚实的声音，“传统锻造，受限于人力，铁质疏松且不均。而这水力锻压，千斤之力瞬间爆发，能将铁锭中的杂质彻底挤出，让铁分子紧密排列。再加上神工坊特配的淬火液……”
韩宇顿了顿，看着吕布那震撼的眼神，轻声道：“这叫‘玄鳞板甲’。曹操送来的十斤废铁，经过我们的熔炉和锻压机，就能变成三件这样的护心镜，或者一件完整的胸甲。而成本……不过是几桶水，几筐煤。”
吕布的手微微颤抖，抚摸着那冰冷的甲面。作为当世第一猛将，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
如果他麾下的并州狼骑，甚至是高顺的陷阵营，全员装备这种刀枪不入的甲胄……
“先生，”吕布的声音变得沙哑而干涩，“这东西……一天能造多少？”
公输铁在一旁竖起三根手指，傲然道：“回温侯，若是原料充足，这三条生产线日夜不休，一日可产……三百领！”
“三百？！”吕布猛地转头，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一套精良的铁甲，往往需要一名熟练工匠耗时数月才能编缀完成。一天三百领？这意味着一个月就能武装一支万人的重装军团！
“而且，这只是开始。”韩宇指了指远处正在平整的另一块空地，“那边，我准备建一座‘流水线’弩机坊。曹操送来的铜，正好用来铸造弩机的悬刀和望山。我们要用他的铜，铸成射穿他心脏的箭。”
吕布深吸一口气，平复着内心的激荡。他忽然觉得，自己以前引以为傲的武勇，在先生这鬼神莫测的手段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曹阿瞒啊曹阿瞒……”吕布望着工坊外那一车车正在卸货的、来自许都的“废铜烂铁”，脸上露出了一丝既怜悯又嘲讽的笑容，“你以为你在占便宜，殊不知，你是在亲手给我们递刀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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