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检查组的车队驶离静心书院，卷起一阵轻微的烟尘。书院负责人站在门口，脸上挂着程式化的谦逊笑容，直到最后一辆车消失在街角，那笑容才像褪色的油漆般慢慢剥落，转为一片深沉的木然。他转身进门，厚重的木门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声响，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检查组的车队并未返回市政大楼，而是在下一个路口悄然分流。刘世友和冯浩川乘坐的车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与等在那里的马涛和林倩汇合。
“怎么样？”马涛迫不及待地拉开车门问道，他脸上还带着执行外围监控时的风尘。
“一台戏，唱得滴水不漏。”冯浩川摘下眼镜，用力捏了捏鼻梁，语气中带着压抑的疲惫与一丝被愚弄的恼怒，“所有文件齐全，消防设施崭新，电路规整，连垃圾分类都比五星级酒店还标准。那个地下空间，他们主动打开给我们看了——一个恒温恒湿的‘古籍善本珍藏库’。”
“古籍库？”林倩挑眉，“这借口找得可真够文雅的。”
“里面确实摆着些线装书，空气里都是樟木和旧纸的味道。”刘世友接口道，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眼神锐利如鹰，“但是太新了，那些放书的架子，榫卯结构是老的，木料也是老料，可磨损痕迹不对，太均匀了。而且，你们记得老周说的‘换气的大机器’吗？那个空间的通风系统功率，远超保存古籍的需要，倒像是……”
“像实验室级别的空气净化循环。”林倩立刻反应过来，“为了排除化学污染物或者保持无菌环境。”
“没错。”冯浩川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恢复冷静，“我们在角落里发现了一处地面，磨损程度明显比周围剧烈，而且有多次重物拖拽的痕迹。墙角的电源接口数量也异常的多，甚至预留了大型设备的专用线路。这绝不是一个单纯的藏书库。”
“他们提前得到了风声，把东西转移了。”马涛啐了一口，“动作真他妈快！”
“不是提前太久。”刘世友摇头，“如果提前太久，他们连那个‘古籍库’的戏都懒得做。应该是我们递交匿名报告，或者检查组名单最终确定，他们确认无法回避检查之后，才开始的紧急转移。时间仓促，难免留下痕迹。”
“痕迹……”林倩若有所思，快速操作着随身携带的平板，“我尝试用远程传感设备，在你们检查时，对书院内部，尤其是地下空间外围进行了被动式环境扫描。虽然他们屏蔽了大部分主动信号，但被动接收的环境背景辐射和微量化学物质残留，还是能捕捉到一些信息。”
她将平板屏幕转向众人，上面是复杂的频谱分析图。“在书院后院靠近地下空间通风口附近的空气中，检测到极其微量的含氟复杂有机化合物残留，这种物质通常用于某些特种工业润滑剂或高性能材料的合成中间体，非常罕见，与‘古籍保存’毫无关联。而且，其分子结构与唐工之前分析的，张静初水瓶中未知毒物的部分结构基团，存在潜在的同源性！”
这一发现，如同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部分迷雾。
“也就是说，那里很可能就是配制或者存放那种毒物的地方！”冯浩川精神大振。
“不仅如此，”林倩切换画面，显示出另一组数据，“在检查组抵达前约四小时，书院内部及周边的无线信号流量出现了一个异常的、短暂的峰值，随后迅速降至极低水平，直到检查结束才缓慢恢复。这符合大规模数据转移或设备紧急关停的特征。”
“他们在清理数据，转移证据。”刘世友总结道，语气肯定。
“我们晚了一步，但没白来。”他继续分析，“第一，我们确认了地下空间的存在和其真实用途与化学物质有关。第二，我们逼他们进行了一次仓促的转移和清理，这种行动规模不小，不可能毫无破绽。第三，我们找到了他们留下的‘幽灵痕迹’——那些磨损、线路，还有林倩检测到的微量化学残留。”
“马涛，”刘世友看向他，“你的人，在检查组进去期间，有没有发现异常车辆出入周边区域？”
“有！”马涛立刻点头，“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银色封闭厢式货车，在检查组到达前半小时，从书院后门驶出，没有走大路，而是钻进了后面的老巷子。我们的人跟了一段，但那家伙对地形极其熟悉，七拐八绕，在监控盲区失去了踪迹。不过，我们记下了它的几个可能去向区域。”
“林倩，集中所有天网和社会监控资源，排查那辆银色货车在消失区域附近可能出现的所有路径。它运载的，很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东西。”
“明白！”
“浩川，根据今天的所见和这些新线索，重新评估这个地下空间在‘净界’网络中的等级。它可能不仅仅是一个配制点。”
冯浩川凝视着白板上静心书院的标记，缓缓道：“一个需要如此严密防护和高效通风的空间，一个能快速进行证据转移的组织能力……这里可能是一个区域性的指挥与技术支持节点，甚至可能是‘导师’直接掌控的几个核心据点之一。曹岳凡的‘囚笼’，或许只是保护像这样的实体的外层伪装。”
这个推断让气氛更加凝重。如果静心书院是如此重要的节点，那么它的暴露（即便未能抓到现行）和被迫转移，必然会引起“净界”核心的剧烈反应。
“他们动了，就好。”刘世友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一种冰冷的决心，“只要动，就会留下更多的痕迹。现在，盯死那辆货车可能藏匿的区域，分析所有带回来的环境样本，尤其是林倩检测到的那个特殊化合物。同时，加强对张静初及其他‘待执行’目标的保护。”
他目光扫过每一位队员：“对方唱了一出空城计，但我们看到了城下的车辙和马粪。顺着这些痕迹挖下去，找到他们的新巢穴，找到那个‘导师’！”
猎网，在无声中再次收紧。对手的每一次移动，都在增加暴露的风险。而刘世友团队要做的，就是在对手找到下一个完美藏身之处前，抓住那转瞬即逝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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