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李振国。
“只要我在，就不搞这些腌臜事。”
“一个月后的选主仪式，我会亲自主持。藏品是否择主，全看你们镇夜司的人有没有那个本事和机缘。我不会刻意刁难，但更不会为任何人开后门，我也没有这权力。”
“各凭本事，生死有命。这就是我的规矩。”
一番话说完，整个接待室落针可闻。
李振国愣在原地，心中翻江倒海。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对方或许会狮子大开口，索要天价的资源；
或许会提出更离谱、更邪性的要求。
他都做好了咬牙答应的准备。
可他唯独没想到，等来的会是这样一番话。
干净利落，不留丝毫余地。
这与他从前辈口中听说的，那些贪婪、诡异、喜怒无常的历代馆主，截然不同。
震惊过后，李振国反而开始担心起来。
他最怕的就是大公无私的人，不能走后门，那镇夜司未来就真只能靠自己。
李局笑了声说道：“馆主的大公无私，在下佩服，十年内，镇夜司如再没有人能得到藏品认可者，镇夜司恐怕就再难压制诡异和邪道。
届时，人类将会成为诡异圈养的血食，邪魔歪道的练功物资。
轻问馆主，你个人的品行和大公无私重要，还是人类的命运重要？”
殷三缺吃惊，盯着他，
“当然，如果馆主当真是正人君子，可不收任何好处，帮助人类，李某自当跪谢。”
李局拱手，90度鞠躬。
殷三缺皱眉说道：“你既然是镇夜司局长，就应该知道，我也要遵守这里的规则，否则我也会死。”
李局再次说道：“当然，我也知道，六道博物馆规则之下，存在那一道生机，而只有馆主才有能力抓住生机。”
李局冷着脸继续说：“馆主如若要当个正人君子，小人自当敬佩，还请为天下苍生，为我等开方便之门。
如若做不到，只求自己的生计，不愿为那苍生冒险，那就不要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大家都在求生而已，你也没有资格评判我们的求生之道。
如有其他方法，我们堂堂官方组织，岂会做出牺牲小一部分保全大部分人的举措。
上一任局长，那可是将自己亲生儿女都献出去，而他也死在四年前的一场诡异之灾中。”
殷三缺紧紧皱眉。
李局深吸一口气，重重的呼出这口气后说道：“抱歉，刚才是在下失礼，情绪过于激动而失言。”
殷三缺问道：“所以，你更希望一个有贪心的人成为馆主，能和你们交易。”
李局闭眼点头，然后说道：“这也是我们唯一能和馆主产生交易的方式，镇夜司存在三千年，记录了历代馆主的行为，三千年来，人间最黑暗的时刻，便是遇到一个大公无私，一切按照规矩来的馆主。
那时候极少有人能得到藏品的认可，毕竟天才百年难得一见，没有藏品的力量，单靠人是无法压制邪祟。
所以历史上才会出现百年人类被诡异奴役，差点灭族的情况。”
殷三缺点头挥手：“明白了，这件事我会酌情处理，你回去吧。”
李局起身行礼，神情重新变得严肃：“馆主，还有一件事。根据我们从徐家活口那里得到的情报，暗月会的目标，似乎就是六道博物馆本身。他们对藏品的渴望，远超常人，手段也极其狠辣。您……务必小心。”
“知道了。”殷三缺淡淡地应了一声。
李振国不再多言，再次行礼后，转身离去。
当博物馆沉重的大门在身后缓缓关闭时，他回头看了一眼这座笼罩在夜色中的神秘建筑，心中百感交集。
他真的惧怕这个馆主是个正人君子，他讨厌那些贪婪地人， 但他希望馆主是一个贪婪的人，这样才有缝隙可钻。
……
送走李振国，殷三缺并未在办公室久留。
他径直来到地下祭坛，空旷的祭坛上，六扇青铜大门紧闭。
“小白。”他轻唤一声。
肩膀上的空气微微扭动，那只白色的小毛球凭空出现，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面具。
“馆主，和镇夜司的人接触了，以你体质，可以让他们提供炉鼎，可让你修为大增。”
小白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他提了，我拒了。”殷三缺言简意赅。
小白发现新玩具一样，兴奋的地在他肩膀上蹦了蹦：“那就有意思了，没有你开后门，镇夜司怕是要哭了。这天下也是时候动乱了。”
殷三缺惊讶，好奇的问：“镇夜司是否可信？不开后门，真的无力镇压人间诡异？”
小白微笑道：“当然，天才毕竟是非常稀少的，百年之中能驾驭藏品的很难出百人，这百人之中起码半数喜欢隐藏起来，剩下的大半在邪道，小半在镇夜司。”
“这三千年来，镇夜司能镇守天下，靠的就是用命填。要不是大部分馆主都会被他们收买，流出不少藏品，怕是镇夜司早就消失在历史河流之中。”
殷三缺立即追问：“既然如此，为何六道博物馆不放低条件，帮助人类？”
小白飘到殷三缺面前，撞了下他的额头后说道：“这里叫六道博物馆，掌管的是六道众生，人类只是其中一道，我们如果偏向人类，那就回引发六道战争。六道博物馆是为了维护六道平稳才存在的。”
殷三缺吃惊：“那为何你们六人不直接管理，还要寻找一个馆主？”
“我们六人都有各自的职责，代表了六道的规则。而馆主代表的是那一线生机。”
小白摇头晃脑的说着。
殷三缺皱眉，似乎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
他叹口气问道：“藏品选主仪式，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镇夜司的人，好像把这当成了救命稻草？”
小白听到正事，也收起了玩闹的心思，飘到殷三缺面前，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馆主，这并非是镇夜司一家的事，而是六道博物馆与整个人间，一个非常古老的约定。”
“约定？”
“嗯。”小白绕着殷三缺飞了一圈，“你以为，这人间为何能在无数妖邪鬼祟的窥伺下，延续至今？单靠凡人的军队和武器吗？”
小白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屑。
“很久很久以前，人间灵气充沛，强者辈出，足以自保。
但后来灵气衰竭，人间便成了妖鬼邪祟眼中的一块肥肉，毫无抵抗之力。
若不是六道博物馆出手，筛选出一批被藏品认可的使徒，赐予他们藏品的力量，去抗衡那些东西，这个世界早就被啃得骨头渣都不剩了。”
殷三缺心中一震。
直到此刻，他才隐约意识到，自己肩上扛着的，远不止是家族的血海深仇。
“你的意思是，镇夜司里的那些藏品持有者，都是博物馆选出来的？”
“可以这么说。”
小白落回他肩上，“镇夜司，不过是历代‘藏品使徒’为了方便管理和传承，建立起的一个组织。
而选主仪式，就是博物馆给人间的一个机会。只有通过仪式，得到藏品的认可，他们才能获得与妖邪抗衡的力量。”
“可李振国说，他们已经二十一年，没有人成功了。”
“那是他们自己不争气。”
小白哼了一声，“藏品择主，看的是心性、是根骨、是气运，缺一不可。最近这几十年，人间被浊气污染，人心浮躁，能入得了那些老家伙法眼的人，自然是越来越少。”
殷三缺沉默了。
他似乎明白了李振国的绝望，也更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用邪法催生出来的强者，就算得到了力量，心性也早已偏离，最终只会成为比妖邪更可怕的存在。
“我想了解选主仪式的具体规则，以及……历代馆主留下的记录。”
殷三缺开口道。
“这个简单。”
小白的声音又恢复了轻快，“在馆主办公室的书房里呢。那些老家伙留下的东西，够你看一阵子的了。”
它引着殷三缺，重新回到了馆主办公室。
这里的书架上有大量书籍，看着都很有年代感。
这里存放的，是六道博物馆自存在以来，无数个纪元的秘密。
殷三缺走到一排书架前，目光扫过那些书脊上用古篆书写的名字。
《历代馆主手记》、《藏品图录·鬼道篇》、《藏品挑选仪式简要》……
他伸出手，抽出一本厚厚的，用不知名兽皮包裹的典籍。
封面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五个大字——
《选主仪式考》。
殷三缺翻开了第一页。
他知道，一个关乎这个世界真相的宏大画卷，正缓缓向他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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