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之上，陆峰的声音，像惊雷一样，在每个幸存者的耳边炸响。
战士们慢慢地，从悲伤和麻木中，抬起了头。他们看着站在高地上，浑身浴血，却像一尊战神一样的陆峰，熄灭的眼神里，重新燃起了一丝火苗。
对！
报仇！
家园被毁，兄弟惨死，这笔血债，如果不讨回来，他们死都不瞑目！
“报仇！报仇！”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喊了出来。
紧接着，所有人都跟着嘶吼了起来，那种对外来侵略者的痛恨达到了顶峰。
“报仇！血债血偿！”
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悲愤和滔天的恨意。这股恨意，冲散了恐惧，凝聚成了新的，决死的战意。
这场复仇，必须流血！！！
看着重新振作起来的士气，陆峰心里稍微松了口气。但他知道，光有口号，是不行的。
炸机场？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比登天还难。
鬼子的机场，防卫之森严，可想而知。高射炮，探照灯，铁丝网，巡逻队，一样都不会少。他们现在，连一支完整的建制部队都凑不出来，怎么去打？
更何况，他们现在面临的，是更现实的问题。
生存。
山神堡被毁，他们储存的粮食、药品、弹药，大部分都被埋在了废墟下面。虽然还能挖出来一些，但损失，绝对是惨重的。
他们变成了一支无家可归的孤军。
“王参谋长。”陆峰从高地上走下来，找到王克勤。
“总指挥。”王克勤用一块布，简单地包扎了一下受伤的眼睛，声音嘶哑。
“你立刻，清点我们剩下的人数，还能战斗的，有多少？伤员，有多少？我们还剩下多少粮食和弹药？”陆峰冷静地，下达着命令。
在任何时候，保持冷静，是一个指挥官，最基本的素质，尤其是大家的情绪很是极端的时候，深渊就在脚边，如果弄错一步，说不定会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是！”王克勤立刻带着人，开始在废墟里，统计损失，收拢部队。
陆峰则亲自带着一队人，去抢救兵工厂。
那里，是他们复仇的希望。
兵工厂的山洞，塌了一大半。孙大柱和他的几个徒弟，都被埋在了里面。
“挖！用手挖！快！”陆峰第一个冲了上去，用手，疯狂地刨着那些碎石和泥土。
他的手指，很快就磨破了，鲜血淋漓，但他毫不在意。
其他的战士，也纷纷加入了进来。
挖了足足有半个钟头，他们终于，从石缝里，拖出了一个血肉模糊的人。
是孙大柱。
他的一条腿，被巨石砸断了，血肉模糊，让人不敢多看，人已经昏迷了过去。但他的怀里，还死死地，抱着一个铁盒子。
陆峰打开铁盒子一看，里面，竟然是那套“铁拳”冲锋枪的，最核心的设计图纸和模具。
这个憨厚的汉子，在山洞倒塌的最后一刻，想的，不是自己逃命，而是保护这些比他生命还重要的东西。
陆峰的眼圈，又红了。
“卫生员，赶紧去抢救！快！”
他把孙大柱，交给其他人照顾。自己则继续带着任务和使命带着人，往里挖。
幸运的是，那几台最关键的机器，因为放在山洞的最里面，并没有被完全砸毁。特别是那台小型的柴油发电机和车床，只是被一些碎石覆盖了，看起来，还能修复。
看到这一幕，陆峰的心里，才终于看到了一丝曙光。
只要机器还在，人还在，希望，就还在。
一天后，王克勤把统计结果，报了上来。
情况，比想象的，还要糟糕。
山神堡原有战斗人员，加上后续补充的，接近六百人。经此一炸，当场牺牲的，就有一百七十多人。重伤失去战斗力的，有八十多个。
他们现在，能拿起枪战斗的，只剩下不到三百人了。
赵辰、马占山、刘振声、陈济生……这些宝贵的人才，几乎全部牺牲。
物资方面，粮食损失过半。药品，几乎全部被毁。弹药，特别是他们辛辛苦苦复装的那些子弹，也损失惨重。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五十支刚刚生产出来的“铁拳”冲锋枪，因为分发给了警卫连和侦察连，大部分都保存了下来。
“我们……被打残了。”王克勤看着手里的统计报告，声音里，充满了苦涩。
陆峰拿过报告，看了一眼，然后，把它撕得粉碎。
“不。”他看着王克勤，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不是被打残了。我们是经历了一次淬火。活下来的，都是精锐！都是好钢！没有活下来的，都记下来编号，这是我们永远的兄弟，他们在天上保护着我们呢！我们一定不能让他们失望！！”
“从今天起，我们林海抗日联队，改变编制！”
“所有还能战斗的人，合并成一个‘复仇营’！我，亲自担任营长！”
“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锋利，“炸掉黑风口机场！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可是，总指挥……”王克勤担忧地说道，“我们现在这点人，这点装备，怎么去打机场？那不是去送死吗？”
“谁说我们要去硬打了？”陆峰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冷酷的笑容。
他走到一张还能用的桌子前，铺开一张地图。
“鬼子以为，我们现在，肯定像丧家之犬一样，躲在哪个山沟里舔伤口。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们，会主动找上门去。”
“我们不能等。我们等得越久，士气就越低落。我们必须，立刻行动！用一场胜利，来告诉所有人，我们，还没完！”
他指着地图上，黑风口机场的位置。
“这个机场，是鬼子的一个临时野战机场。防御工事，肯定不如那些永久性的基地。这是我们的机会。”
“我需要一个计划。一个能让我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飞机跟前，把炸药，安上去的计划。”
他看向众人。
“谁，有办法？”
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就在这时，一个虚弱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总指挥……或许……我有个办法。”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张龙，被人用担架抬着，过来了。他的断腿，已经被简单地固定住了，脸色苍白得像纸，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张龙？你怎么来了？你应该好好养伤！”陆峰皱着眉头说。
“我躺不住。”张龙挣扎着，想坐起来，“峰哥，我以前，跟一个在苏联待过的老兵，学过一手。他说，苏联人，有一种特殊的炸弹，叫‘延时航空炸弹’。”
“他们把这种炸弹，伪装成普通的货物，让内奸，运进德军的机场。然后，设定好时间，等内奸走了，炸弹，自己就炸了。”
“我们……我们能不能，也仿造一个？”
张龙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陆峰脑子里的迷雾。
对啊！
他们为什么一定要自己冲进去？
他们可以把炸弹，送进去！
“可是，我们没有内奸啊。”王克勤提出了关键问题。
“我们没有，但我们可以创造一个。”陆峰的脑子，飞速地运转了起来。
“鬼子的机场，吃喝拉撒，都需要从外面运进去。特别是冬天，他们需要大量的木柴取暖。这些木柴，他们肯定不会自己去砍，一般都是从周围的村子，或者找中国的劳工，去征收。”
“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一个大胆而又疯狂的计划，在陆峰的脑海里，逐渐清晰。
“王克勤，你立刻派人，去黑风口机场周围，给我盯死了！我要知道，他们每天，有多少车，从哪里，运送物资进去！运送物资的人，是谁！”
“张龙，你别管你的腿了。你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跟孙大柱，还有兵工厂那几个活下来的老师傅，一起研究！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三天之内，必须给我弄出几个，威力足够大，而且能定时爆炸的大家伙！”
“总指挥，这个……”张龙有些为难，“我们没有钟表，怎么定时啊？”
“用这个！”陆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从鬼子军官手上，缴获来的，怀表。
“我这里，还有几块。你们把它拆了，用里面的齿轮和发条，做成一个简易的定时装置！能不能做到？”
张龙看着那块精致的怀表，又看了看陆峰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他咬了咬牙。
“能！我们就是不睡觉，也一定给您弄出来！”
“好！”陆峰重重地一拍桌子，计划已经制定完毕。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其他人，跟我来！”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们这几天，什么都不干！就是把剩下的子弹，都给我打光！我要让每一个活着的战士，都把手里的‘铁拳’，练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三天之后，我们，去给赵政委，给所有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血债，必须，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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