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焚烧后留下的焦臭与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细微的黑色灰烬，那是被焚化的水泥和血肉的残骸。
林凡，黑豹，黄影三犬呈品字形站立，彼此的距离不超过三米。他们身上的伤口还在渗着血，白色的、黑色的、黄色的皮毛被鲜血和灰尘染得斑驳不堪。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剧烈的灼痛，肺部像是被灌满了滚烫的砂砾。他们没有去看那两只逃走的巨雕，也没有去检查那具冰冷的尸体，三双眼睛，六道视线，如利剑般死死锁定着同一个目标。
不远处，站在巨雕尸体旁的灭霸。
一股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声，从灭霸的体内传出。他身体内部结构正在发生剧烈变化的共振。古铜色的皮肤下，一条条肌腱与肌肉纤维如同无数条苏醒的蟒蛇，疯狂地扭动、重组。他那本就壮硕到夸张的躯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二次膨胀。
咔……咔嚓！
密集而令人牙酸的骨骼爆裂声从他体内清晰地传出。他的肩胛骨向两侧撑开，脊椎一节节地拔高，四肢的骨骼变得更加粗壮。短短几十秒内，他的身高竟又生生拔高了一截，原本就充满压迫感的身形，此刻如同一座移动的岩石堡垒。
随着形体的变化，一股难以形容的气息从他身上弥漫开来。那气息厚重、凝实，带着大地的沉闷与坚固。他只是站在那里，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连光线都微微扭曲。他脚下的水泥地面，那些细小的碎石和灰尘，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震颤，仿佛在向他臣服。
他缓缓地抬起爪子，向前踏出一步。
咚。
一声闷响，他脚下的地面竟应声龟裂开蛛网般的缝隙。那一步，不像是走，更像是用自身恐怖的重量在向大地盖下一个沉重的印章。
林凡的眼瞳骤然收缩。
在他的精神感应中，灭霸的存在就像一个巨大的引力源，让他引以为傲的超速思维和神经反射都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凝滞感。他立刻判断出，灭霸吞下的那枚核心，赋予他的并非自己所擅长的速度与敏锐，而是一种截然相反，却同样走到极致的本源性力量——根植于大地之上的绝对力量与防御。
灭霸感受着体内奔涌咆哮的全新力量，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仿佛能将天地都攥在爪中的强大感觉。过去战斗留下的旧伤，斗狗场里那些狰狞的疤痕，此刻正随着肌肉的重组而拉伸、淡化，一股股暖流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驱散了所有的疲惫与伤痛。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变得更加粗壮厚实的爪子，轻轻一握，指间的空气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爆音。
这才是真正的力量。
他缓缓抬起头，赤红色的瞳孔中，那股源自斗狗场的狂暴与桀骜，此刻已经升华为一种君临天下的狂傲。他看向林凡，那道屹立在犬群之巅的白色身影。
这一次，他的眼神中不再有挑衅和不甘。
那是一种审视。
如同新生的神只，在审视着一个盘踞在神座上、即将被自己亲手推翻的过气旧王。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林凡的气息虽然依旧锐利，但在自己这股厚重如山的力量面前，显得有些“轻”了。
战胜他，取代他，碾碎他。
这个念头，伴随着新生的力量，在他的脑海中疯狂滋长，化为难以遏制的熊熊烈焰。
灭霸岩石般的下颚缓缓张开，一股混杂着血腥和泥土气息的低沉咆哮正在喉间酝酿。他已经准备好了，用一场最直接、最暴虐的战斗，来向整个族群宣告新王的诞生。
然而，就在他即将发出挑战咆哮的前一刻。
“你杀了它，引来了它的同伴记恨，消耗了我们所有成员的体力，连累黑豹和黄影身受重伤。”
林凡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觉得这笔账，该怎么算？”
灭霸喉咙里酝酿的咆哮，戛然而止。
他庞大的身躯僵硬了一瞬，赤红色的瞳孔里，那股即将喷薄而出的狂傲战意，被这句突如其来的质问打得有些发懵。
他沉浸在力量暴涨的快感中，满脑子都是如何挑战林凡，如何登上王座，却完全没有预料到，林凡的发难会从这样一个他从未思考过的角度切入。
他身后的几只追随者，原本正因为老大获得神力而激动不已，满眼崇拜，可听到林凡的话，脸上的狂热瞬间凝固了。他们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广场上那一个个熔融的深坑，回想起刚才那毁天灭地的火海，以及自己在火海边缘疯狂逃窜的狼狈与恐惧。他们再看看黑豹那条被烧得焦黑的后腿，看看黄影身上大片卷曲的皮毛，一种后怕的情绪悄然蔓延。
是啊……如果不是灭霸老大冲动地杀了那只鸟，天上的两只畜生根本不会发疯，大家也不用差点被活活烧死。
林凡敏锐地捕捉到了那几只犬眼神中的动摇与迟疑。
他向前踏出一步，无视了灭霸那足以让普通进化兽肝胆俱裂的沉重威压，目光缓缓扫过那些疲惫不堪、浑身带伤的部下。
“力量，如果不能被你的智慧所掌控，那就不是保护同伴的武器，而是引火烧身的愚行。”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
“今天，你差点害死了我们所有人。包括你自己。”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灭霸的心口。他想反驳，想咆哮，想告诉他们自己获得了更强的力量，可以更好地保护族群。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因为林凡说的，是事实。
刚才的火海，他自己也同样身处险境。若不是林凡指挥得当，吸引了绝大部分火力，恐怕现在这里已经没有一个活口了。
林凡没有再给他任何辩驳的机会。
他没有再多看灭霸一眼，仿佛这个刚刚完成了惊人蜕变、实力暴涨的强敌，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他转过身，面向自己最忠诚的部下。
“黑豹，黄影，清理伤口，准备转移。”
他下达了命令，声音里透着一股疲惫与决断。
“我们没时间，浪费在某个成员愚蠢的个人炫耀上。”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比任何愤怒的咆哮都更具杀伤力。
彻底的无视。
绝对的轻蔑。
灭霸感觉自己积蓄了全身力量，打出了一记自以为能开山裂石的重拳，结果却狠狠地砸在了一团虚无的棉花上。那股狂暴的战意和无处发泄的力量在他体内疯狂冲撞，憋得他双目赤红，几欲滴血。
他看着林凡那道并不算高大、甚至背部还带着焦黑伤痕的白色背影，看着黑豹和黄影毫不犹豫地执行命令，开始舔舐彼此的伤口。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卖力表演却无人喝彩的小丑。
他那足以震裂地面的力量，在林凡这种杀人不见血的智慧和权术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灭霸的爪子死死地攥紧，锋利的趾甲深深地刺入坚硬的水泥地，将地面抠出了十道深深的沟壑。碎石在他的爪下化为齑粉。他死死地压抑着那股足以让他失去理智的毁灭冲动。
他知道，林凡说得对。
他也知道，如果现在动手，他面对的将不仅仅是林凡三犬，更是整个族群对他“将集体带入险境”的质疑和敌意。
时机不对。
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只能将那股几乎要爆炸开来的力量，一点点地、艰难地压回自己的身体深处，任由那股憋屈的怒火灼烧着自己的五脏六腑。
远处，相对安全的皮卡车里。
疯子哥和瘦高个透过布满裂纹的挡风玻璃，将这一幕完完整整地看在眼里。
他们看到了灭霸那如同魔神降世般的恐怖蜕变，心脏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以为一场决定犬群归属的血腥内战即将在他们面前上演。
可结果，却让他们遍体生寒。
没有惊天动地的搏杀，没有鲜血淋漓的撕咬。
仅仅几句冰冷的话语，一个轻蔑的转身，那个新晋的“肌肉魔神”就被死死地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瘦高个张大了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疯子哥靠在椅背上，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仿佛要将肺里所有的空气都排空。他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撼，有惊惧，但更多的，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敬畏。
他看着远处那道白色的身影，那个正在低头检查同伴伤势的“狗王”，喃喃自语，像是在对同伴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我们之前……居然还想着抓住它为我们所用……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这家伙的可怕，根本不在于它的爪子和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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