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晓跪在地上，双手颤抖地打开了被林凡拖到地上那个白色的塑料急救箱。碘伏、棉签、纱布、消炎药……这些熟悉的东西，此刻在她眼中，却重逾千斤。
她的面前，是以林凡为首的残兵败将。
它们安静地站着，或坐或卧，组成一个破败但依旧森严的阵列。每一双眼睛，都聚焦在她的身上，带着审视，带着警惕，也带着一丝微弱的、它们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盼。
尤其是林凡。
他就站在灯光与黑暗的交界处，左肩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像一张咧开的、狰狞的嘴，每一次呼吸，都会有暗红色的血从中渗出。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双冰冷的眸子，像两颗寒星，洞察着人心。
苏晓晓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白锋……别动，我……我先帮你处理。”她的声音依旧带着颤音，但动作却变得坚定起来。
她拧开一瓶碘伏，用镊子夹起一个沾满消毒液的棉球，小心翼翼地，凑近了林凡那恐怖的伤口。
就在棉球即将触碰到皮肉的瞬间，林凡身后的阿黑和黑枭，喉咙里同时发出一声警告的低吼，肌肉瞬间绷紧，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
“别动！”
这一次，开口的不是苏晓晓，而是林凡。
他只是淡淡地瞥了两个护卫一眼，那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让阿黑和黑枭偃旗息鼓。它们不甘地退后半步，但眼神依然死死地锁定着苏晓晓的每一个动作。
得到了王的许可，苏晓晓的手不再那么颤抖。
她咬着下唇，将棉球轻轻地按在了那翻卷的皮肉上。
“嘶……”
剧烈的刺痛，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林凡的神经深处。他全身的肌肉猛地一颤，那条受伤的左腿下意识地抽搐了一下。
但他硬是扛住了。
他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只是将头颅埋得更低，牙关咬得死紧，任由那钻心的疼痛在体内肆虐。他能感觉到，消毒液正在清洗着伤口里的污泥和碎屑，也能感觉到，那个女人的动作，正在从生涩变得熟练。
苏晓晓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从未处理过如此严重的伤口。那刀刃几乎切断了整块肩胛肌，她甚至能看到下面森白的骨头。她用掉了整整半瓶碘伏，才将伤口周围的血污和泥土清理干净。
接着，是上药，是包扎。
她笨拙地将消炎药粉撒在伤口上，然后用一卷又一卷的纱布，将林凡的整个左肩和前胸，都包裹了起来。白色的纱布，很快就被新渗出的血液染红了一片。
做完这一切，苏晓-晓已经浑身是汗，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她瘫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抬头看向林凡。
林凡也正看着她。
那双冰冷的眸子里，寒意似乎消散了一些，多了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他动了动被包扎好的左肩，虽然依旧剧痛，但至少，血暂时止住了。
他冲着苏晓晓，轻轻地点了点头。
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苏晓晓的眼泪，再一次决堤。这一次，是委屈，是后怕，也是一种被接纳的释然。
“下一个，大昆！”林凡没有给她太多感伤的时间，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队伍中伤得最重的巨兽。
苏晓晓擦干眼泪，立刻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大昆身上。
大昆的情况比林凡还要糟糕。它的前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明显是骨折了。伤口周围红肿发紫，高大的身躯因为剧痛而微微颤抖。
“这……这骨头断了，我……我没办法……”苏晓晓看着那条变形的腿，彻底慌了神，“要去宠物医院，要拍片，要手术……”
“先处理外伤。”林凡的看着她汪汪的低声示意着。
苏晓晓明白过来，她现在能做的，只有清理伤口，防止感染。她刚想动手，却发现自己一个人根本无法固定住大昆这庞大的身躯。
“小李！李文！你给我出来！”苏晓晓忽然想起了什么，她朝着那栋漆黑的宿舍里，用尽全身力气喊了一声。
片刻之后，宿舍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睡眼惺忪、身材瘦弱的青年探出头来。
“晓晓姐？大半夜的你喊什么……我靠！”
当他看清院子里的景象时，剩下的话全部被一声惊恐的卧槽代替。
一群浑身是血、煞气腾腾的恶犬，就这么大喇喇地站在院子中央。那个平时被关在笼子里的高加索巨兽，此刻正拖着一条断腿，发出痛苦的呜咽。而那个前几天刚好的白色小狗，更是被包扎得像个伤兵。
最让他头皮发麻的，是这些狗的眼神。
像有意识的人类。
“愣着干什么！过来帮忙！”苏晓-晓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晓……晓晓姐，这……这什么情况啊？它们……它们不会咬人吧？”小李吓得腿都软了，躲在门后不敢出来。
“它们是伤员！是受害者！让你过来就过来，废什么话！”苏晓晓第一次用如此严厉的语气对小李说话。
小李被吼得一愣，看着苏晓晓那张布满泪痕却异常坚定的脸，又看了看那群虽然凶悍、但确实都挂了彩的“伤员”，最终还是壮着胆子，哆哆嗦嗦地走了过来。
在苏晓晓的指挥下，两个人合力，才勉强按住了大昆，开始为它清理腿上的伤口。
而这一切，都被犬舍里那一双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
那些被关在笼子里的流浪狗，此刻都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它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感觉到空气中那股让它们灵魂都在战栗的血腥味和肃杀之气。
只有一个笼子，传出的不是恐惧，而是愈发狂暴的躁动。
“吼！吼——！”
在犬舍最深处，那个由加粗钢筋焊死的、专门用来关押烈性犬的笼子里，一头古铜色皮肤、肌肉虬结的灭霸冷冷的看着这里！
它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院子中央那个正在接受治疗的白色身影。
受伤了？
在它的世界里，受伤，就等于死亡！一个无法保持巅峰战力的王，就是一个笑话！一个随时可以被取而代之的废物！
但他又想起上次的惨败，旧伤又疼了起来，瞬间冷静下来，打了个哆嗦。
院子里的狗群，被这狂暴的咆哮声搅得一阵不安。阿黑和黑枭同时回头，朝着犬舍的方向，露出了锋利的獠牙，发出威胁的低吼。
林凡却没有回头。
他只是侧耳听着，那双冰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机。
没有理会狗群的应急反应。
就在院子里的气氛因为灭霸的咆哮而变得剑拔弩张之时。
“吱呀——”
一声轻微的、几乎被忽略的开门声，从办公室旁边的杂物间传来。
所有狗的动作，包括正在咆哮的灭霸，都为之一顿。
它们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了那个方向。
黑暗中，一道漆黑的、如鬼魅般的身影，悄无声息地，从门缝里走了出来。
它走得很慢，脚步轻盈得如同猫科动物，落地无声。
它就这么施施然地走到了院子中央，站定。
那双眼睛在月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光。
是黑豹！
黑豹的目光，冷冷地扫过全场。它看到了苏晓晓和小李，看到了受伤的大昆，看到了那些神情紧张的护卫犬，也看到了角落里狂躁不安的灭霸。
最后，它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被白色纱布包裹、却依旧挺立如松的白色身影上。
林凡也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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