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钝痛，像是头颅内部被粗糙地打磨过，成为了林默恢复意识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感觉。
他睁开眼，看到的是一片低矮、布满陈旧水渍的天花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霉味、草药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煤炭燃烧后的气息。这里不是“苏庐”那间雅致而充满秘密的书房，而是一个更加简陋、更加隐蔽的避难所。
记忆如同破碎的冰片，带着刺骨的寒意涌入脑海：石室、共鸣、“基石”的震颤、撕裂灵魂的扫描波折射、苏宛瑜决绝的背影、密道无尽的黑暗……
“苏…小姐……”他试图开口，声音却嘶哑得如同破旧风箱。
“醒了？”吴先生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他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走过来，脸上惯常的温和被一种沉重的忧虑取代。“别担心她，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苏家大小姐的名头，陈明远明面上还得掂量掂量。倒是你，差点就回不来了。”
林默在他的搀扶下勉强坐起身，接过药碗。温热的药液顺着喉咙滑下，稍稍驱散了一些体内的寒意，却无法抚平精神上的创伤。他感觉自己像一件被强行重组起来的瓷器，布满了看不见的裂纹。
“我们……在哪？”他问，目光扫过这间几乎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的屋子。
“‘二号安全点’。”吴先生低声道，“城西的一处废弃染坊地下，以前是应急用的，没想到真有用上的一天。”他叹了口气，“你昏迷了一天一夜。外面……已经彻底变天了。”
林默心中一紧。
吴先生继续道：“‘苏庐’被查封了，名义上是搜查违禁品。陈明远的人在里面掘地三尺。侦缉队和城防军在全城加大盘查力度，我们好几个外围联络点都被拔掉了。他在立威，也是在逼我们现身。”
“青娥呢？”林默想起那个惊慌跑来的小姑娘。
“宛瑜提前让她从另一条路转移了，算是万幸。”吴先生顿了顿，看着林默，眼神复杂，“你最后……到底对那东西做了什么？我感觉到一股非常……诡异的力量波动。不仅仅是干扰，更像是一种……污染。”
林默沉默了片刻，努力回忆那短暂却刻骨铭心的瞬间。那不是有意识的攻击，更像是一种在绝境中本能的自卫与反击，借助了“基石”本身蕴含的、他无法完全理解的特性。
“我……把它的扫描，‘折射’了回去。”林默斟酌着用词，“用我和‘基石’共鸣产生的频率，混合了……一些别的东西。它‘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
吴先生倒吸一口凉气。“折射？老天……这可比单纯的躲藏或引发逻辑冲突要激进得多。这等于是在它的听觉里，主动制造了一场尖啸。”
“它会怎么做？”林默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面对这种前所未有的“噪点宣言”，phoenix会作何反应？
“不知道。”吴先生摇了摇头，脸色凝重，“系统的行为模式无法以常理度之。可能会暴怒，调动更强大的资源来清除你。也可能会……将你重新归类，采取更谨慎，或许也更危险的接触方式。但无论如何，你已经被它牢牢‘标记’了。”
就在这时，林默感到怀中传来一丝微弱的悸动。是那块“基石”。它不再像在石室中那样剧烈震颤，而是像一颗沉睡后缓缓复苏的心脏，传递出一种低沉、稳定，却无比清晰的脉动。这脉动与他自身的意识产生着微弱的共鸣，仿佛在他精神的“裂纹”间，注入了一种陌生的、带着古老韵律的能量。
同时，他脑海中毫无征兆地闪过一个极其短暂的画面：不再是毁灭的都市，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由无数流动的光谱和几何符号构成的“海洋”，冰冷、浩瀚，但在那秩序的极深处，似乎有一道微不可察的“裂隙”，正因他此前的那次“折射”，而泛起了细微的涟漪。
这感觉转瞬即逝，却让他浑身一僵。
“怎么了？”吴先生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林默抬起头，看向窗外——虽然那里只有一面冰冷的土墙。他的眼神不再仅仅是虚弱和痛苦，而是多了一丝锐利和明悟。
“它‘听’到了我的噪音，”林默轻声重复了自己在石室中的话，但此刻语气却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冰冷的确认，“而现在……我好像，也能隐约‘听’到它了。”
吴先生闻言，瞳孔微微收缩。
废墟之上的追捕仍在继续，而在一片无序的数据乱流深处，一场因“噪点”而起的风暴，正在无声地酝酿。宣言已经发出，回响必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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