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记挂着等在门外的青年，萩原研二拎着刚买的两罐热咖啡，很快就从便利店内侧推开了玻璃门。
街道边几步开外的银杏树下，银发青年背对着他站在摇摆着的树荫里，风衣衣摆被夹杂着凉意的秋风掀起，发出簌簌急响。
对方的姿态看起来好像很放松，却似乎又隐约透出几分不自然的僵硬，像是在刻意维持着某种平衡。
萩原研二眉头微蹙，特意放轻脚步靠近。
旋即他悄悄抬手，将手中温热的咖啡罐贴上对方的脸颊——
“……！“
谁知银发青年反应格外激烈，几乎是猛地一个激灵，弹跳般往旁边后撤了一大步。
紧接着，他的后脚跟就绊到了地上凸起的一截树根，整个人一下子踉跄，眼看着就要摔倒。
惊诧不已的萩原研二眼疾手快抓住青年的手臂，却在触碰的瞬间感受到布料下明显至极的颤抖。
“小风和？！”他狠狠皱起眉，指腹不经意蹭到对方手腕内侧的皮肤，触到一片冰凉的湿意，“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君风和站稳以后迅速自他掌心抽回手腕，闻言遮掩似的抬手抹了把额角。
细密的汗珠沾湿他鬓边的发丝。在树叶透落而下的细碎光斑照耀下，青年已是肉眼可见的紧绷。
“……可能是走太久了。”他偏过头，喉结滚动了一下，“晒得有点热。”
萩原研二半个字都不信，直接伸手探向他的额头，哪知道手指刚刚触碰到那片肌肤，青年就像触电般刹那剧烈震颤。
“别碰…！”
君风和的声音突然拔高，条件反射似的后退，这次又撞上了身后的银杏树干，脊背发出沉闷的碰撞声响。
“唔——”
他控制不住自喉咙深处溢出半声痛呼，又立即咬住下唇将剩下的音节咽了回去。
青年的身体不自然的绷紧，仔细观察能够发现他连指尖都在微微发抖，整个人好似被无形的丝线吊在半空，仿若连外界最细微的触碰都承受不住。
眼见他隐忍克制的表情，萩原研二这才明悟到什么，心脏被骤然攥紧！
“你……”他是瞳孔微微收缩，“难道是那个药又……”
“这次、不是——”
君风和别过脸，呼吸又急又浅。虽然否定了萩原研二的想法，但似乎连眼尾那道清浅的细小伤痕都已经晕开了绯红。
萩原研二视线自青年下意识隔着袖子握住的手腕上一晃而过，小心翼翼的上前一步，这次刻意没有伸手。
“多久了？”
“从……从我们离开河边的时候……”
一个一个的音节几乎是从银发青年牙缝深处挤出来的。
“对不起、我以为……能撑过去的……”
“该道歉的是我才对！”
伴随着萩原研二难以遏制的自责，一片银杏叶自枝头缓缓飘落在君风和肩头，却让他像被烫到似的浑身一抖。
萩原研二终于明白他为什么原本要贴在树干旁等候——只是一片落叶都已经如此，那街道上行人经过时不停带起的气流，甚至是皮肤动作间衣料摩擦的触感……
无疑都在加倍折磨着青年此刻敏感至极的神经。
“风和，我们先去找个避风的地方！”
萩原研二想要伸手来扶住他，却又在即将触碰上之前强行克制住自己：“你现在可以吗？”
君风和迟疑了片刻，试着迈出一步。
然而在等待萩原研二的这一小段时间里，他体内的药效似乎已经彻底到达了顶峰，以至于现如今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叫他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萩原研二连忙上前搀住脱力的青年，干脆咬了咬牙：“小风和，抱紧我。”
他突然弯下腰，一手穿过青年膝弯，一手扶住对方后背，直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君风和顿时呛出一声惊喘，整个人在他怀里僵成了一块木板：“研二！”
“放松一些。”
萩原研二在他耳边低语，刻意保持着几厘米的距离不碰到他发红的耳尖：“这样你会更难受的。“
君风和把脸埋进萩原研二肩头，银发间露出的耳尖红得几乎透明。
萩原研二能感觉到怀里的人正在极力控制颤抖，但每一次呼吸带来的衣物摩擦都似乎在让情况变得更糟。
他暗自定了定心神加快脚步，同时尽量保持平稳，心里已经把研发这种违禁药物的组织骂了千百遍。
那个该死的黑风衣杀手到底每天都在隔三差五的想出些什么折磨人的点子！
天天没事情做，只会心理扭曲看不得别人好的死变态！！
萩原研二这样在心里痛骂着，垂在颈侧的发丝不经意拂过，却让青年忽然缩了缩脖子。
几不可闻的呜咽自近处传来。
萩原研二感受到怀中无意识蜷缩起来的青年，暖融融的体温透过衣料沁入心脏，忽然就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他咬了下舌尖，将不合时宜的情感躁动重新封下，硬顶着四周路人投过来的奇异目光，只感觉自己像是个当街抢人的恶霸。
但这会儿也顾不上许多了。
萩原研二抱着青年穿街过巷，很快就钻进了最为僻静的那一条。
银发青年的双脚终于重新落在地上，却连站都站不稳，接连摇晃了两下避开萩原研二虚扶着的那只手，倔强撑在了墙边。
“小风和……”
然而银发青年看起来已经没有精力听见他欲言又止的担忧语声了。
巷子深处属于垃圾箱反射的光斑在视网膜上炸开，而巷子外孩子们奔跑着倾泻而出的尖笑化作电钻往耳道里捅。
泥泞垃圾的腐臭、烤鱿鱼远远飘来的焦香、汽车尾气拖长的辛辣……所有平日里不曾在意过的气味，都在此刻化作塞在鼻腔中绞成了团的带电钢丝。
感官被放大数倍的青年难以忍受的按上太阳穴，甚至忍不住想用同样加倍的痛觉感知，来逃脱这种疯狂而密集的剧烈信息冲击。
萩原研二用身体细心挡住头顶斜射而来的阳光——这玩意此刻灿烂得如同融化了的璀璨黄金。
挺拔有力的影子刚好笼住青年颤抖不止的肩线，他尽可能保持着一线镇定，轻声安抚。
“小风和，我帮你挡着，你先尝试着放缓呼吸……“
话音未完，银发青年倏然抬起头来。
——萩原研二看见了一片在暴风雨搅动下波涛汹涌的冰色湖面。
“十秒，研二。”
青年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数到十你就松手。”
萩原研二还没反应过来，就突然被对方拽着领带撞进怀里。
青年把脸埋在他肩窝深呼吸的动作堪称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凶狠，温热的鼻息径直穿透衣料烙在皮肤上。
“……让我稍微靠一会儿。”
君风和闷闷的声音带着鼻音，是跟动作完全不同意味的委屈和恳求。
“固定的刺激源——总比、被周围那些随机信号搞疯要强一些……”
被当成猫咪吸的萩原研二霎时间便僵住了脖子，一点都不敢动。
此刻他闻得到青年发丝间淡淡的木熏香气，低头就能描摹出柔滑银发的纹理，甚至能清晰感受到相贴着的失控心跳——
不远处商业街上伫立的大钟突然整点敲响。
怀里的躯体瞬间绷成一张拉满的弓。萩原研二下意识捂住对方耳朵，结果却被青年狠狠勒紧身体。
力道之大，令萩原研二忍不住闷哼出声。
——别说是此刻承受一切煎熬的青年了，他现在都已经满头大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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