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日,姜旭深居简出,大部分时间都留在那间破败的茅屋内,全力炼化“玄阴煞晶”。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加上突破八品中期后更为强韧的经脉和雄浑的真元,过程虽然依旧伴随着冰刃刮骨般的剧痛,却已不再有最初那种濒临崩溃的凶险。那煞晶内浩瀚的玄阴之力,被“九幽纳元诀”一丝丝抽离、炼化,融入他丹田那滴已呈现深邃幽蓝的真元液中。
真元液以稳定的速度壮大、凝实,颜色愈发深沉,仿佛浓缩了一片极北之地的永夜寒冰。他的气息也越发内敛,若不主动显露,看上去与寻常书生无异,唯有那双眸子,开阖间偶尔闪过的幽蓝冷光,显示出截然不同的内蕴。
当那块玄阴煞晶的体积缩小了近三分之一,表面光泽也黯淡不少时,姜旭感觉到自己触碰到了八品中期与后期之间的那道壁垒。他没有强行冲击,而是停了下来。根基必须打牢,而且,是时候去会一会那位王婆子了。他需要留有余力应对可能发生的冲突。
他将剩余的大半块煞晶仔细收好,这可是他快速提升的宝贵资源。
这两日,他也让依旧有些忐忑的姜晚,有意无意地去打听了一些关于王婆子的旧闻。综合得来的零碎信息,拼凑出一个模糊的轮廓:王婆子并非本村人,是几十年前外来落户的,据说懂些医术和神婆手段,曾帮村民解决过一些“疑难杂症”,但也因此让人敬畏。她性格孤僻,常年独居后山,很少与村民往来。有传言说,她年轻时似乎有过一个孩子,但早夭了,此后性情愈发古怪。
孩子……早夭……
姜旭想到了老槐树下挖出的那个“养煞罐”。时间上,似乎能对得上。
第三天,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随时会压下来。这种天气,村中的阴秽之气格外活跃,连空气都带着一股湿冷的霉味。
姜旭没有带任何明显的武器,只将那截变异后依旧能吸收阴气的黑色“朱砂”揣在怀里,又将二十两白银贴身放好,便独自一人,朝着村子后山的方向行去。
后山路窄林密,越往里走,植被越发茂盛,光线也愈发昏暗。寻常村民若非必要,绝不敢深入此地。在姜旭的灵觉感知中,此地的阴气浓度甚至比村子里还要高,而且更加精纯、原始,仿佛靠近了某个污染的源头。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树林掩映间,出现了一栋低矮的、完全被深绿色藤蔓和苔藓覆盖的木屋。木屋看起来年久失修,歪歪斜斜,仿佛随时会倒塌。屋前有一小片空地,寸草不生,只有一片黑褐色的、板结的泥土。
一股混合了草药、腐木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陈旧血液气息的味道,从木屋方向飘散过来。
就是这里了。
姜旭停下脚步,灵觉如同无形的触手,向前延伸。
木屋周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扭曲视线的能量场,并非强大的结界,更像是一种预警和扰乱的简易阵法。屋内有微弱的生命气息,如同风中残烛,却又透着一股与之不符的、深沉如渊的阴冷。
他略一沉吟,没有强行破开那能量场,而是朗声开口,声音平稳,穿透了寂静的林地:
“晚辈姜旭,特来拜访王婆婆。”
声音在林中回荡,惊起几只黑鸦,扑棱棱飞远。
木屋内一片死寂,过了好半晌,才传来一个苍老、干涩,如同砂纸摩擦木头的声音:
“滚。”
只有一个字,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排斥。
姜旭面色不变,继续道:“晚辈近日身体不适,村中郎中医治无效,听闻婆婆手段高明,特来求治。”他刻意收敛了自身修为,只流露出些许被阴气侵扰后、气血亏虚的假象。
“哼,”屋内的声音冷笑,“老婆子早已不问世事,治不了你的病,滚回村里等死吧。”
“婆婆何必拒人千里之外?”姜旭一边说着,一边暗中以灵觉仔细观察着木屋周围的能量流动。他发现,那层扭曲的能量场,其核心并非木屋本身,而是来自于……木屋下方!
这下面,有东西!而且能量反应,与他感知到的、连接村中古井和老槐树的那条隐晦丝线,同出一源!
“晚辈愿以重金酬谢。”姜旭说着,从怀中取出那锭二十两的银元宝,托在掌心。白银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出诱人的光芒。
木屋内再次陷入沉默。
片刻后,“吱呀”一声,那扇仿佛快要腐烂的木门,被从里面拉开了一道缝隙。
一张布满深深皱纹、如同干枯树皮般的脸,从门缝后露了出来。她的眼睛浑浊不堪,眼白泛黄,瞳孔却缩得很小,如同两点针尖,死死地盯着姜旭,以及他手中的银元宝。
正是王婆子。
她的目光在银元宝上停留了片刻,贪婪之色一闪而逝,随即又落在姜旭身上,那眼神带着一种审视,仿佛在打量一件物品,而非活人。
“银子留下,人,可以进来了。”她沙哑地说道,拉开了房门。
一股更浓烈的、混合着草药和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姜旭神色如常,迈步走了进去。
木屋内光线极其昏暗,只有角落里一盏小小的油灯,跳动着豆大的昏黄火焰。屋内陈设简陋破败,一张木床,一张歪斜的桌子,几个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陶罐堆在墙角。墙壁上挂着一些风干的、形状古怪的草药和兽骨。
而在屋子正中央的地面上,绘制着一个直径约五尺的、由暗红色颜料勾勒出的复杂图案!图案中心,摆放着一个黑色的、与老槐树下那个形制类似的陶罐,只是这个更大,罐身刻画的符文也更加诡异、扭曲!
浓郁的、几乎化为实质的阴煞之气,正源源不断地从那个黑色陶罐中散发出来,并通过地面上的图案,与整个村子的“聚阴锁灵”局紧密相连!
这里,才是整个邪阵的真正核心阵眼!
王婆子关上门,屋内顿时更加阴暗。她佝偻着背,走到那个黑色陶罐旁,伸出鸡爪般干枯的手,轻轻抚摸着罐身,脸上露出一种近乎痴迷的神情。
“年轻人……”她转过头,那双针尖般的瞳孔盯着姜旭,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你的病,普通药石无效。不过……婆婆这里,有更好的‘药’。”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意味,同时,一股无形的、冰冷的精神力量,如同蛛网般,悄无声息地向姜旭笼罩过来,试图侵蚀他的意志,制造幻象。
催眠?迷魂术?
姜旭心中冷笑。若是两日前,他或许还会感到棘手,但如今他魂魄经过玄阴煞气淬炼,又突破八品中期,精神意志坚如磐石!
他佯装被迷惑,眼神变得略微呆滞,脚步虚浮地向前走了两步,口中喃喃:“药……什么药……”
王婆子脸上的笑容更加诡异,她指着那个黑色陶罐:“过来……靠近它……它会治好你的病……你会得到解脱……就像他们一样……”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暗示与诱惑。
姜旭“顺从”地又靠近了几步,距离那黑色陶罐只有三尺之遥。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罐内传来的、如同心跳般搏动的庞大怨念与阴煞之力!这罐子里封印的东西,其怨气之强,远超老槐树下那个!
就在王婆子以为得手,眼中凶光毕露,干枯的手指悄然掐动一个恶毒法诀,准备将姜旭的精魂气血献祭给这养煞罐时——
姜旭动了!
他眼中呆滞之色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寒刺骨的锐利!体内那幽蓝色的真元轰然爆发,八品中期的强大气息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
他并指如剑,幽蓝色的真元凝聚于指尖,带着玄阴煞晶特有的冰冷与侵蚀特性,快如闪电,直刺王婆子掐诀的那只手腕!
“你……!”王婆子骇然变色,她完全没料到这个看似病弱的书生,竟然是同道中人,而且修为远超她的预料!
她仓促间想要变招抵挡,但姜旭的速度太快!蕴含玄阴之力的指风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刺穿了她的护体阴气!
“咔嚓!”
一声脆响,伴随着王婆子凄厉的惨叫,她的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折,法诀瞬间被破!
与此同时,姜旭左手一挥,怀中那截黑色“朱砂”激射而出,并非攻向王婆子,而是直接打向了地面那个核心的养煞罐!
“砰!”
“朱砂”撞在养煞罐上,虽然没能将其击碎,但其中蕴含的、被姜旭初步炼化过的精纯阴气,与养煞罐本身的煞气产生了剧烈的冲突和干扰!
嗡——!
养煞罐剧烈震动起来,表面符文明灭不定,散发出的阴煞气流瞬间变得紊乱!连带着整个木屋,乃至通过能量丝线连接的整个村子的“聚阴锁灵”局,都产生了细微的震荡!
“不!我的阵法!”王婆子目眦欲裂,不顾手腕剧痛,状若疯癫地扑向养煞罐,试图稳定它。
姜旭岂会给她机会?他身形如鬼魅般欺近,蕴含着玄阴真元的一掌,结结实实地印在了王婆子的后心!
“噗!”
王婆子如遭重击,一口黑血喷出,身体如同破麻袋般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墙壁上,然后滑落在地,气息瞬间萎靡下去,只剩下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她挣扎着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姜旭,充满了怨毒和难以置信:“你……你到底是谁……为何……坏我……好事……”
姜旭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冰冷如霜:“以全村生灵为祭,滋养阴煞,修炼邪功。王婆子,你该死。”
“祭……品?”王婆子惨然一笑,嘴角不断溢出黑血,“他们……都是……罪人……是他们……害死了我的……孩儿……我要他们……全都……陪葬……”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眼神开始涣散,最终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姜旭看着她的尸体,眉头微皱。为夭折的孩子复仇?这或许是她最初的动机。但以邪法献祭一村生灵,这仇恨早已扭曲,她也早已堕入魔道。
他的目光,转向屋内那个依旧在微微震动、散发着不稳定阴煞之气的核心养煞罐。
毁了它,或许就能破掉这“聚阴锁灵”局。
但……然后呢?
局破之后,积攒了数十年的庞大阴煞之气失去束缚,瞬间爆发,会形成何等可怕的阴煞风暴?这村子里那些早已被侵蚀得千疮百孔的普通村民,能承受得住吗?
姜旭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破局易,善后难。
这摊浑水,比他预想的还要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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