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砺锋斋。
书房内烛火通明，将萧景琰棱角分明的脸庞映照得半明半暗。
他刚结束与几位军中将领的密谈，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与焦躁。
扩充侍卫队、拉拢朝臣、边境战事的赏赐……每一项都需要巨额的银钱支撑。
即便有谢明蓁之前提供的盐铁走私漏洞，短时间内敛财无数，但近几个月，因瑞王阵营的暗中调查和江南盐运使落马的牵连，这条财路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进项大不如前。
“王爷，”莫先生躬身立于下首，语气凝重，“府库现存银两，仅够维持王府日常用度及卫队两月饷银。若想继续扩军，或是应对边境可能的战事赏赐，恐怕……捉襟见肘。”
萧景琰烦躁地将手中把玩的一枚和田玉镇纸重重放下，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谢丞相那边呢？他执掌户部多年，难道就挪不出一些来？”
莫先生苦笑摇头：“丞相大人已有尽力周旋，但陛下近年对户部账目盯得紧，且瑞王党羽时时盯着错处，大规模挪用户部银两，风险太大。”
就在这时，书房门外传来轻柔的通报声：“王爷，谢小姐来了。”
萧景琰精神微微一振，道：“请她进来。”
谢明蓁身着一条海棠红绣折枝梅的锦缎长裙，外罩一件雪白的狐裘，莲步轻移，走了进来。
她今日妆容精致，眉宇间却带着一股运筹帷幄的自信风采。
她先是规规矩矩地向萧景琰行了礼，目光扫过萧景琰眉间的郁色和莫先生凝重的表情，心中已明了七八分。
“王爷可是在为府中用度烦忧？”谢明蓁声音清越，直接点破了话题。
萧景琰对她这种未卜先知般的能力早已习惯，也不隐瞒，叹道：“明蓁，你来得正好。
府中如今……确是遇到了难处。先前你献策的盐铁之利，近来受阻，其他进项，不过是杯水车薪。”
谢明蓁微微一笑，从容不迫地在客位坐下，绮罗安静地立于她身后。
“王爷不必忧心，财路，并非只有一条。”
她顿了顿，见萧景琰和莫先生都看了过来，才缓缓道，“王爷可曾想过，‘马’？”
“马？”萧景琰一怔。
“不错，战马。”
谢明蓁眸光锐利起来，“北方边境，朝廷与各部族时有摩擦，战马消耗巨大，且朝廷对优良战马的需求从未停止。
然而，朝廷官营的马场产出有限，且多为各地卫所分配。我们可以……另辟蹊径。”
莫先生眼中精光一闪：“小姐的意思是……与塞外部落，私市战马？”
“正是。”谢明蓁颔首，“我知道一条隐秘路线，可绕过朝廷关卡，从西北羌族部落直接购入良马。
羌族近年来与朝廷关系不睦，且他们盛产良驹，苦于无法大量换取中原的盐铁、茶叶、丝绸。我们正好可以与之互补。”
她看向萧景琰，语气充满了诱惑力：“王爷试想，一匹上等战马，在边境私市的价格，是官价的数倍甚至十倍！
而我们用成本极低的盐铁、茶叶去交换，其中的利润，何等惊人？
若能打通此道，莫说维持王府用度、扩充实卫队，就是再武装一支精锐骑兵，也绰绰有余！”
萧景琰听得怦然心动！
战马是重要的战略物资，若能掌握这条私市通道，不仅财源滚滚，更能极大增强他的军事实力！但……他仍有顾虑：
“与羌族私市战马，乃是通敌大罪，风险是否太大？且路线、联络人……”
“王爷放心。”谢明蓁成竹在胸，“此事我已有初步谋划。
路线，我知道一条罕为人知的古道，可避开主要关隘。联络人……羌族一位颇有实力的部落首领，其子曾欠下我一个大人情，可由此入手。
具体操办，可由钱先生负责，他精通商道，且对王爷忠心耿耿。
我们只需前期投入一笔资金，用于采购首批交换物资，后续便可滚雪球般发展。”
她看向莫先生：“莫先生精通各方势力纠葛，可负责评估风险，并打点沿途可能遇到的地方势力。”
萧景琰沉吟不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巨大的利益伴随着巨大的风险，但眼下，他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
谢明蓁的重生记忆，是他最大的依仗。他看向谢明蓁，她端坐在那里，眼神笃定，仿佛一切尽在掌握。这种自信，感染了他。
“好！”萧景琰终于下定决心，猛地一拍桌子，“就依明蓁之计！莫先生，你即刻与钱先生商议，拟定详细计划，筹措首批物资。务必谨慎，绝不可走漏半点风声！”
“是！王爷！”莫先生躬身领命，看向谢明蓁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真正的敬佩。此女之智谋与胆魄，确实远超常人。
谢明蓁唇角弯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这条战马私市，不仅是敛财利器，更是她进一步绑定靖王，并借此渗透、掌控其经济命脉的关键一步。
她仿佛已经看到，源源不断的财富和精良的战马，正通过那条隐秘的古道，汇入靖王府，成为他们争夺那张龙椅最坚实的底气。
然而，她并不知道，几乎在同一时间，安靖侯府那个她尚未放在眼里的苏云昭，正沿着另一条线索，一步步接近她与靖王阵营另一个致命的秘密——林贵妃假孕及毒杀安靖侯原配的旧案。
两条本不相干的调查线，正因着各自的执念与野心，向着同一个风暴眼缓缓靠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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