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放下手机,笔尖在广西两个字上顿了两秒,随即合上笔记本。他站起身,把外套搭在臂弯里,对门外说:“赵雷,通知技术组小张、记录员小李,现在出发,去广西。”
赵雷探头进来:“不带宣传组?也不提前打招呼?”
“越简单越好。”秦天扣上衬衫最上面一颗纽扣,“我要听真话,不是听汇报。”
一行人半小时后上了车,没有警车开道,也没有接待名单。飞机落地时是下午四点,广西方面接到消息已经乱成一团。市委办主任打电话问要不要安排晚宴,秦天只回了一句:“我就是路过,想跟大家吃顿饭,随便聊聊新系统的使用感受。”
饭局定在机关食堂,临时腾出一张圆桌。六七个基层人员被叫来作陪,有窗口办事的,有系统维护的技术员,还有两个临近退休的老科长。大家坐得规规矩矩,手里还捏着筷子没敢动。
秦天坐下就说:“别紧张,这顿饭是我请你们的,你们才是主角。”
没人接话。有人低头扒饭,有人盯着碗发呆。
秦天夹了一筷子青菜,自己先开口:“我在军校跳级那会儿,一天学别人三天的课。怕跟不上,晚上躲在厕所看书,灯关了还打手电。当时最怕的不是考试,是别人一句话不说,出了问题也不知道。”
他停了一下,看一圈人脸:“现在也一样。我最怕的不是反对改革,是没人说话。”
桌上静了几秒。一个戴眼镜的技术员抬头看了他一眼:“领导,您真觉得我们这儿能改好吗?”
“你觉得呢?”秦天问。
“系统是快,可培训就三天。错一次扣绩效,谁敢用啊。”他苦笑,“我们不是不支持,是怕背锅。”
旁边一个老科长慢悠悠放下筷子:“我再过两年就退休了。新系统用得溜的年轻人一抓一大把,我们这些老家伙,是不是该让位了?”
这话一出,好几个人都低下了头。
秦天没解释,也没反驳。他让记录员把每句话都记下来,包括谁说的、在哪个岗位。
饭后他没走,跟着几个工作人员在院子里散步。走到茶水间门口,那个老科长忽然停下:“领导,我想问一句,像我这样学不动的人,是不是就成了负担?”
秦天看着他,摇头:“不是负担,是经验。只是我们现在换了一种干活的方式。”
“可我连按钮在哪都找不到。”老科长叹气,“以前签字盖章,群众认的是人。现在全靠机器推流程,我在办公室坐一天,没人来找我签字,心里空落落的。”
这句话像开了个口子。后面陆续有人开口:
“不是不信系统好,是怕自己被落下。”
“有人说要裁员,文件没写,可话传得凶。”
“以前批个条子还有存在感,现在系统自动流转,感觉自己像个摆设。”
秦天听完,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他去了河北。这次直接进了审批大厅,站在角落观察。群众办事确实快了,一个原本要三天的手续,现在四十分钟就能拿证。但窗口人员脸色都不太好,有人一直揉太阳穴,有人接电话时声音发抖。
他走过去问一个女职员:“压力大?”
“培训三天上岗,操作不熟,错一次通报批评。”她苦笑,“昨天我把‘同意’点成了‘退回’,当事人投诉,领导谈话。”
“系统有问题吗?”
“没问题,是我们不熟。可没人给我们时间慢慢学。”
中午他又去了云南。当地一位处长请他吃饭,饭桌上说得直白:“不怕忙,怕白忙。现在审批权下放了,可责任还在我们头上。出事还是追我们的责,谁来替我们说话?”
秦天点头,记下。
三天跑了三个省,晚上回到住处,他在本子上写下三行字:
抵触不在系统,而在人心。
不是不信改革好,是怕自己被淘汰。
问题不是嘴上说的话,是心里的不安。
第二天早上,他召集随行三人开会。
“有人建议抓几个造谣的典型,杀鸡儆猴。”他说,“我不赞成。”
“为什么?”记录员问。
“他们不是敌人,是焦虑的同行者。”秦天说,“我们要做的不是堵嘴,是安心。”
他下达三条指令:
第一,马上组织宣传团队,做“改革明白卡”,用大白话讲清楚新流程怎么走、谁负责、出错怎么办;
第二,制作“一分钟看懂”短视频,放在内部平台,谁都能随时看;
第三,成立巡回讲解组,由一线骨干主讲,不许念稿,不准站台,就在茶水间、食堂门口讲,谁愿意听就讲给谁听。
“重点是什么?”技术员问。
“讲人话,别打官腔。”秦天说,“让他们知道,改革不是为了换人,是为了让人活得轻松点。”
当天下午,首版宣传材料草案送来了。秦天坐在云南某市局的临时办公室里,一页页翻看。外面走廊传来脚步声,有人在讨论明天的讲解安排。
他正看到“权限下放后的责任划分”那一节,门被轻轻推开。
“秦主任,高河刚发来消息。”记录员走进来,声音压低,“广西那边,人事档案下载的事又有新动静。”
秦天抬头。
“同一个Ip,昨晚又进了系统,这次下载的是近三年所有人员的考核评优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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