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如潮，充斥视野。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仿佛空间本身都被那源自聂九罗体内的古老威严所凝固。门外地枭的嘶吼和撞门声诡异地消失了，并非退去，而更像是一种被更高等存在震慑住的本能噤声。
沈寻僵在原地，左臂伤口处传来的，不再是聂九罗无意识的抓握，而是一种……仿佛烙铁灼烧般的剧痛！聂九罗的手指如同金铁铸就，死死箍着她的伤口，温热的鲜血依旧在不断涌出，浸透两人交叠的手掌，但那血液仿佛不再是流失，而是成为了某种通道，某种……燃料！
她抬头，对上聂九罗那双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眸子。那里面没有熟悉的眼神，没有关切，没有冷静，只有一片浩瀚无垠的、冰冷的金色，如同亘古不变的星空，漠然注视着凡尘的挣扎。这绝不是她认识的聂九罗！
“聂……九罗？”沈寻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惧。
“聂九罗”没有回应。她（或者说，“它”）的目光缓缓从沈寻脸上移开，扫过蜷缩在一旁昏睡的沈珂，最后，落在了那扇被撞得变形、卡着一只地枭尸体的金属门上。
那金色的瞳孔中，火焰微微跳动了一下，流露出一丝清晰的……厌恶与杀意。
她猛地松开了抓着沈寻手臂的手！
沈寻猝不及防，脱力的身体向后一晃，牵动了腿上的伤口，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而“聂九罗”已经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她的动作有些僵硬，仿佛一具被无形丝线操控的傀儡，但周身流转的金色光芒却愈发炽盛，将她整个人映照得如同降世的神只，却又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毁灭气息。
她左肩处原本狰狞的伤口，在那金光的笼罩下，似乎停止了流血，甚至表面的皮肉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微微蠕动、收口，但这愈合的过程，却带着一种不自然的、令人不安的异样感。
她无视了身旁的沈寻和沈珂，一步，一步，朝着那扇金属门走去。脚步落在地上，无声无息，却带着千钧的重量，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沈寻的心弦上。
她要做什么？
沈寻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这被激发的血脉力量，似乎完全不受控制，充满了暴戾和毁灭的倾向！
“聂九罗！停下！你醒醒！”沈寻强撑着想要站起来阻止，但失血过多和剧烈的疼痛让她再次跌坐在地，只能徒劳地呼喊。
“聂九罗”恍若未闻。她走到门边，看着卡在门缝里、已经失去生机的地枭尸体，眼中金色火焰骤然升腾！
她抬起没有受伤的右手——那只曾经稳定地握着刻刀，创造出无数兼具美感与力量雕塑的手——此刻却被浓郁的金光包裹，五指微张。
然后，对着那扇厚重的金属门，以及门外可能存在的、更多的地枭，轻轻一按。
没有声音。
没有剧烈的碰撞。
但沈寻清晰地看到，以“聂九罗”的掌心为中心，前方的空气肉眼可见地扭曲、折叠！那扇厚重的金属门，连同卡在门缝的地枭尸体，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碾压过的饼干，瞬间向内凹陷、压缩、变形！
“轰隆——！！”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姗姗来迟！整个房间都随之剧烈一震！
金属门连同门框，以及外面一截通道的岩壁，竟被这轻描淡写的一按，硬生生轰出了一个巨大的、边缘呈现不规则熔融状态的窟窿！碎石和扭曲的金属残骸四处飞溅！
门外，一片死寂。
原本聚集在门外的地枭，连同它们发出的任何声音，都在这一击之下，化为了齑粉，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金光缓缓从“聂九罗”的右手上消退。她站在原地，看着自己造成的破坏，金色的瞳孔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粒尘埃。
沈寻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巨大的窟窿，以及窟窿外空荡荡的、仿佛被彻底“净化”过的通道，一股寒意从心底最深升起。
这力量……太可怕了！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这真的是属于“守护”的力量吗？还是……属于某种更古老的、纯粹的“毁灭”？
“聂九罗”缓缓转过身，那双燃烧的金瞳，再次落在了沈寻身上。
这一次，沈寻清晰地感觉到，那目光中除了漠然，还多了一丝……探究？或者说，是对于她这个“燃料”和“引信”的审视。
她刚才用自己的血，唤醒了一个她根本无法控制的怪物！
“聂九罗”朝着沈寻，迈出了脚步。
一步，两步。
金色的威压再次笼罩下来，比之前更加沉重。沈寻感到呼吸困难，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她看着那双不断逼近的、非人的金色眼眸，看着对方那毫无表情的、如同神像般的脸，绝望如同冰水，淹没了她。
她是不是……做错了？
就在“聂九罗”的手即将再次触碰到沈寻的瞬间——
“唔……”
一声极其微弱的、带着痛苦的呢喃，从旁边响起。
是沈珂！
她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或者说，是被那恐怖的威压和刚才的巨响所惊扰。她蜷缩着身体，双手抱着头，灰绿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混乱与痛苦，视线没有焦点地游移着，最终，落在了步步逼近的、金光缭绕的“聂九罗”身上。
她似乎完全感受不到那恐怖的威压，只是呆呆地看着，嘴唇哆嗦着，用一种梦呓般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
“光……金色的……光……和‘祂’……不一样……”
这句话声音很轻，却像一道微弱的闪电，劈入了“聂九罗”那双燃烧的金色瞳孔深处！
那浩瀚冰冷的金色火焰，猛地摇曳了一下！
“聂九罗”前进的脚步，骤然停顿。
她脸上的漠然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冰面裂痕般的波动。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看向蜷缩在地上的沈珂。
那双金色的瞳孔中，冰冷的火焰与某种挣扎的、属于“聂九罗”本身的意识，仿佛开始了短暂的、激烈的搏杀。
周身的金光也随之明灭不定，时而炽亮如烈日，时而黯淡如风中残烛。
沈寻屏住呼吸，心脏狂跳，紧紧盯着这诡异而关键的变化。
沈珂那无意识的、基于被“净化”后产生的特殊感知而说出的话语，似乎……动摇了那个占据聂九罗身体的“存在”？
几秒钟后，那剧烈的明暗交替缓缓平息。
“聂九罗”眼中的金色火焰虽然没有熄灭，但那份纯粹的、俯瞰众生的漠然消退了些许，多了一丝……属于“人”的疲惫与混乱。
她不再看沈寻，也不再看沈珂，而是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看着那只刚刚轻易摧毁了金属门和地枭的手，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一种……陌生的、带着一丝惊悸的茫然。
周身的金光如同潮水般退去，迅速收敛回她的体内。
她身体晃了晃，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苍白。左肩伤口处那不自然的蠕动也停止了，鲜血再次缓缓渗出。
那双燃烧的金瞳，火焰终于彻底熄灭，恢复了原本的琥珀色，只是那底色深处，残留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淡金色的痕迹。
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双腿一软，向前栽倒。
“扑通。”
这一次，她没有再撞在墙上，而是直接晕倒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就倒在沈寻触手可及的地方。
房间里，那令人窒息的威严彻底消失。
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浓重的血腥味，那个巨大的、通往空洞黑暗的窟窿，以及三个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女人。
沈寻看着晕倒在地、气息比之前更加微弱的聂九罗，又看了看旁边再次陷入昏睡、却仿佛在无意中救了她们一次的沈珂，心中五味杂陈。
血脉的火焰暂时熄灭了，但引燃的火种，似乎已经埋下。
而她们，还远远未脱离险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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