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聂九罗那间充斥着泥土与金属气息的工作室时，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城市在晨曦中缓缓苏醒，但与工作室内的凝重氛围格格不入。
聂九罗直接将那个暗金色的金属片和手绘地图碎片放在了宽大的金属工作台上，打开了高倍率的台灯。冷白的光线将上面每一道刻痕、每一条纤细的笔触都照得清晰无比。
她没有说话，先是拿出自己的素描本和一支硬铅，快速将地图碎片临摹下来，特别是那个被红圈标记的“哑巴谷”及其周边的地形符号。她的动作精准而迅速，带着一种常年实践形成的肌肉记忆。
沈寻安静地站在一旁，没有打扰。她看着聂九罗专注的侧脸，灯光在她挺直的鼻梁旁投下小片阴影，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只剩下纯粹的、解谜般的冷静。这一刻，她更像一个严谨的学者，而非昨夜那个与怪物搏杀的猎手。
“帮我连接你那个情报朋友的数据线。”聂九罗头也不抬地说，手指点着地图碎片上一个不起眼的、像是某种植物或爪印的标记，“我需要比对一下这个符号，看看在已解密的古老文献或者地质勘探报告里有没有出现过。”
沈寻立刻照做，将平板电脑通过加密线路与聂九罗的工作站连接。她的效率再次让聂九罗侧目，仿佛只要涉及信息获取，沈寻总能找到最快的路径。
等待数据比对的时间里，聂九罗拿起那个金属片，指腹反复摩挲着上面冰冷的“缠尾蛇之眼”和罗马数字“VII”。
“哑巴谷，”她忽然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工作室里带着回音，“在当地的传说里，之所以叫这个名字，不是因为那里的人哑，而是因为进入谷地深处的人，很少有能活着出来说话的。”
沈寻的心微微一紧。
“上世纪五十年代末，那里发现了一种伴生稀有金属的富矿，曾经热闹过一阵子。”聂九罗继续说着，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当年的景象，“矿洞打得很深，直到某一天，井下传来巨大的、非人的嘶吼声，随后发生了原因不明的大规模坍塌。幸存者寥寥无几，而且都疯了，只会反复念叨着‘绿色的眼睛’、‘石头活了’。”
“官方的说法是瓦斯爆炸引发矿难，但所有记录都被封存。矿场废弃，哑巴谷也成了真正的‘哑巴’，被当地人视为禁地。”她看向沈寻，“现在看来，那可能不是矿难，而是挖通了某些……不该被打扰的东西的巢穴。”
沈寻感到后背发凉。妹妹沈珂，一个搞纪录片的，怎么会查到如此凶险的地方？仅仅是巧合吗？
就在这时，数据比对有了结果。刺耳的提示音响起，屏幕上弹出一个红色的匹配框。
“找到了。”聂九罗俯身看向屏幕，眉头微蹙，“这个符号，不属于任何已知的古代文明或近现代组织。但是，它的变体，出现在三份不同来源的文件里。”
她调出文件影像。一份是上世纪六十年代某地质勘探队的内部事故报告附件扫描件，模糊的图片角落里拍到了岩壁上的刻痕；一份是某个私人收藏家拥有的、来历不明的皮卷上的插图；最后一份，则让沈寻倒吸一口冷气——那是一张黑白照片，背景似乎是某个考古发掘现场，一个穿着老旧勘探服的人手里拿着的石器上，赫然刻着类似的符号！而照片右下角的日期标注是：1983.07。
“1983年……”沈寻喃喃道，“这时间点……”
“和你妹妹失踪，以及近期地枭异常活动的时间似乎不吻合，对吗？”聂九罗接话，眼神锐利，“但这恰恰说明，哑巴谷的问题，是长期存在的。它可能是一个周期性的爆发点，或者，有一个持续了数十年的秘密，一直隐藏在那里。第七小队的出现，意味着这个秘密，可能到了某个关键节点。”
线索如同散落的珍珠，被“哑巴谷”这根线隐隐串起。从数十年前的矿难，到八十年代的神秘考古，再到如今第七小队的失踪和地枭的异动。
“我们必须尽快去哑巴谷。”沈寻语气坚决，时间拖得越久，妹妹生还的希望就越渺茫。
聂九罗直起身，将临摹好的地图和原件一起收好，又将金属片谨慎地放入一个特制的小皮囊里。“准备需要时间。哑巴谷地形复杂，磁场异常，常规的电子设备进去大概率会失灵。我们需要特殊的装备，以及……”
她顿了顿，看向沈寻：“你需要进行一些基础的体能和反应训练。地枭的领地，不是散步的公园。以你现在的状态进去，活不过半天。”
沈寻没有反驳。她清楚自己的短板。昨夜编组站的经历已经足够惊心动魄，那还只是一只受伤落单的地枭。深入它们可能盘踞的老巢，情况只会更恶劣。
“我学得很快。”她只说了这么一句，眼神里是不容置疑的决心。
聂九罗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今天休息。明天开始，我会教你一些保命的东西。”她走到储物柜旁，开始清点里面的装备，同时拿出纸笔，列出一张需要补充的物资清单，上面有许多沈寻闻所未闻的物品名称。
沈寻看着聂九罗忙碌而专注的背影，看着她利落地检查每一把刀具、每一捆绳索、每一个瓶罐，一种复杂的感觉涌上心头。这个女人，强大、神秘、冷静到近乎冷酷，但她却是目前唯一能带领自己找到妹妹、揭开真相的人。她身上背负的秘密，恐怕不比哑巴谷少。
阳光终于完全穿透云层，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工作室，驱散了部分阴霾，却照不亮那些雕塑投下的、长长的阴影，也照不透即将前往的“哑巴谷”所笼罩的浓重迷雾。
休息？对沈寻来说，寻找妹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珍贵。但她知道聂九罗说得对，没有充分的准备，贸然前往只是送死。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平凡世界的喧嚣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她握紧了拳。
妹妹，等着我。无论哑巴谷里藏着什么，我都一定会找到你。
就在这时，聂九罗的工作手机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不同于普通提示音的震动。她拿起看了一眼，屏幕上只显示了一行加密的代码。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微妙，手指快速在屏幕上点了几个键，回复了什么，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清点装备。
但沈寻敏锐地捕捉到了她那一瞬间的情绪变化。那通加密通讯，来自哪里？和哑巴谷有关吗？还是……和那个“守门人”组织有关？
疑问越来越多，但沈寻知道，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她需要积蓄力量，迎接即将到来的、真正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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