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升到中天，清溪村的炊烟歇了，田埂上的泥土被晒得微微发烫，风一吹，带着庄稼的青涩气息漫进药庐。李云谦刚把上午的药方整理好，用镇纸压在桌角，就听见院门外传来慢悠悠的脚步声，伴着拐杖点地的笃笃声。
“云谦大夫在吗？”是村西头的陈婆婆，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李云谦迎出去，见陈婆婆拄着枣木拐杖，身边跟着她的小孙子狗蛋，手里拎着个布包，祖孙俩的额角都沾着薄汗。“陈婆婆，这么热的天，您怎么来了？快进屋坐，喝口水凉快凉快。”他连忙扶着陈婆婆往药庐里走，顺手接过狗蛋手里的布包，沉甸甸的，打开一看，是几个刚摘的甜瓜，外皮绿莹莹的带着白霜。
“家里的甜瓜熟了，给你送两个尝尝鲜。”陈婆婆在长凳上坐下，接过李云谦递来的凉茶，喝了一口，喘了口气道，“其实也是来麻烦你，我这几天总觉得口干舌燥，夜里起来要喝好几次水，眼睛也发花，你给我看看是不是上火了。”
李云谦点点头，在她对面坐下，伸出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陈婆婆的脉象平和，只是略偏细数，再看她的舌苔，舌尖发红，苔薄而干，确实是阴虚火旺的症状。“婆婆，您这是天热加上年纪大了，津液不足，有点虚火。”他收回手，温声道，“不是大毛病，不用吃药，我给您支个法子，比吃药管用。”
“啥法子呀？”陈婆婆连忙问。
“您回去后，用麦冬、玉竹各抓一点，再放两颗红枣，煮水代茶喝，能滋阴润燥。”李云谦道，“平时多吃点梨、西瓜这些清热生津的水果，别吃辛辣的东西，中午眯一觉歇会儿，别顶着大太阳出门。”他又转头对狗蛋说，“狗蛋，以后多陪着婆婆，别让婆婆一个人走太远，天热了提醒婆婆喝水，知道吗？”
狗蛋用力点点头，脆生生地应道：“知道了，云谦叔叔！”
陈婆婆笑着道：“这孩子懂事，就是皮。那我就按你说的试试，谢谢你啊云谦。这甜瓜你留着吃，甜着呢，没打药。”
“您太客气了，甜瓜我收下，您快回去歇着吧，路上慢着点。”李云谦送祖孙俩到院门口，看着他们慢慢走远，才转身把甜瓜放进屋角的竹篮里。
刚回到药庐，就见村东头的周大叔推着一辆独轮车走来，车上装着半车刚收割的稻谷，额角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后背的衣衫都湿透了。“云谦大夫，忙着呢？”周大叔把独轮车停在院门口，抹了把汗，“我这腰老毛病又犯了，刚才扛稻谷的时候，突然疼得直不起身，你给我看看能不能弄点药擦擦。”
李云谦连忙扶他进屋坐下，让他慢慢趴在长凳上，轻轻按了按他的腰眼。“大叔，您这是腰肌劳损，又受凉受潮了，加上刚才用力不当，才疼得厉害。”他一边说，一边从药柜里取出一瓶自制的活血止痛膏，“我给您贴两贴，再拿点药酒回去擦，过两天就好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止痛膏贴在周大叔的腰上，又拿出一小瓶药酒递给他：“这药酒每天擦两次，擦的时候用力揉一揉，让药性渗进去。最近别干重活，扛东西的时候别弯腰猛起，最好先蹲下，再慢慢站起来，腰上别使劲。”
周大叔试着活动了一下腰，果然觉得疼得轻了些，笑着道：“还是你这药管用！上次我腰疼，贴了两贴就好了。多少钱，我给你。”
“不值钱，您拿着用就行。”李云谦摆摆手，“大叔，您也别光靠药，平时多注意保养，晚上睡觉的时候在腰底下垫个薄枕头，能缓解腰部压力。天凉了记得给腰上盖点东西，别让风吹着。”
周大叔连连道谢，推着独轮车走了，临走前说：“等我把稻谷晒干了，给你送点新米过来！”
李云谦刚歇了口气，就见村南头的吴婶挎着个竹篮匆匆走来，脸上带着焦急：“云谦大夫，快给我看看，我家当家的中午喝了点酒，现在头晕得厉害，还恶心想吐，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别急，吴婶，慢慢说。”李云谦安抚道，“大叔喝了多少酒？有没有吃别的东西？”
“就喝了二两白酒，吃了点咸菜和馒头。”吴婶道，“他平时也能喝个三两，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喝完就说头晕，然后就想吐，现在躺着一动也不敢动。”
李云谦想了想，道：“吴婶，您先回去，我这就跟您过去看看。大概率是酒精上头，加上中午天热，有点暑湿郁结的迹象。”他转身从药柜里取出藿香正气散和几块生姜，放进药箱里，“这是藿香正气散，古方配的，能解表化湿、理气和中，我带着跟您过去。”
跟着吴婶来到她家，就看见吴大叔躺在床上，脸色通红，眉头皱着，嘴里还哼哼着。李云谦走到床边，用手背贴了贴他的额头，有点发烫。他让吴婶倒了杯温水，取了少许藿香正气散，兑在温水里搅匀，慢慢给吴大叔喂下去，又用生姜片轻轻擦了擦他的太阳穴和后颈。
“大叔，别着急，慢慢深呼吸。”李云谦温声安抚道，“您这是天热饮酒，导致湿热郁结在体内，喝了藿香正气散，再歇歇就好了。”
吴大叔迷迷糊糊地点点头，过了约莫半个时辰，脸色渐渐恢复正常，头晕也减轻了不少，能坐起来喝水了。“多谢你啊云谦，不然我这老命都要交代了。”吴大叔不好意思地笑道。
“大叔，以后天热别喝那么多酒，伤身体。”李云谦叮嘱道，“中午气温高，尽量少喝酒，多喝点绿豆汤、冬瓜汤这些清热解暑的东西。要是再觉得头晕恶心，就按这个方子抓藿香正气散冲服，或者来找我。”
吴婶连忙道谢，要留李云谦吃饭，被他婉拒了。“吴婶，不用客气，大叔没事就好，我还得回药庐，万一有人来找我看病呢。”
走出吴大叔家，太阳已经开始西斜，风里带着些许凉意。李云谦往药庐走，路上碰到不少收工回家的村民，都笑着跟他打招呼。走到村头的老槐树下，看见李阿公和几个老人坐在树下乘凉，唠着家常。
“云谦啊，过来坐会儿。”李阿公看见他，连忙招手。
李云谦走过去，在李阿公身边坐下。“阿公，您胸口不堵了吧？”
“不堵了不堵了，喝了你的药，舒服多了。”李阿公笑着道，“二柱那孩子把红薯都给我送家了，还帮我种上了白菜，真是个好孩子。”
几个老人也纷纷夸赞李云谦医术好，心肠好，村里有他这样的郎中，是大家的福气。李云谦笑着摆摆手：“都是我应该做的，乡亲们信任我，我就该尽心尽力为大家看病。”
坐了一会儿，李云谦起身告辞，回到药庐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他收拾好药箱，把今天收到的甜瓜、野菜都整理好，放进屋里。然后打开药柜，检查了一下药材，把缺少的药材记在纸上，打算明天去镇上采购。
收拾完药庐，李云谦回到自家小院，锅里还温着小米粥和中午剩下的青菜。他盛了碗粥，慢慢吃着，院子里的石榴树被风吹得轻轻摇晃，叶子沙沙作响。
想起今天的一幕幕：陈婆婆的虚火、周大叔的腰痛、吴大叔的醉酒暑湿，还有乡亲们送来的甜瓜、稻谷、荠菜，心里满满的都是温暖。清溪村的日子，就像这小米粥一样，平淡却养胃，简单却踏实。
吃完晚饭，李云谦收拾好碗筷，点亮油灯，坐在桌前整理今天的药方。灯光下，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长，映在墙上，安静而坚定。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或许还会有乡亲们来找他看病，或许还会收到他们送来的新鲜蔬果，但无论怎样，这样的日子，他过得踏实而满足。只要能为乡亲们排忧解难，守护好这份平淡的幸福，再忙碌也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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