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绝对的死寂。
这是陈默等人踏出星路裂口，落在冰冷陨石上后的第一感受。并非声音的缺失，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仿佛连时空本身都已凝固的死亡气息。眼前是无边无际的宇宙坟场，战舰残骸如同巨兽的尸骨，静静地漂浮在虚空之中，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被更远处的星尘和黑暗吞噬。破碎的行星碎片、扭曲的空间站模块、冻结的爆炸光晕……一切都保持着毁灭瞬间的惨烈姿态，却又被永恒的冰冷所封存。
没有风，没有声音，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咚咚声，以及循环系统在头盔内运行的微弱嘶嘶声，提醒着他们还活着。空气中的辐射读数高得吓人，但奇异的是一种极度惰性的背景辐射，并非混沌污染，而是某种……衰变到极致的虚无。
“这……这他妈是哪儿啊？地狱的垃圾场吗？”张猛打破沉默，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压抑不住的震撼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他端着能量步枪，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林立的金属残骸，仿佛随时会有东西从阴影中扑出来。
“星图无法定位……这里不在任何已知星域记录中。”阿杰的声音发干，快速操作着便携探测器，屏幕上一片混乱的干扰信号，“能量背景……很奇怪，极度沉寂，但又蕴含着某种……庞大的废墟意志残留。这些残骸的年代……古老到无法测算。”
王虎扶着一名伤员，看着这末日景象，脸色苍白：“会长，我们……我们是不是传送到什么古战场遗迹了？这得死多少人……”
陈默没有立刻回答。他站在陨石边缘，炼气大圆满的神识如同最精密的雷达，缓缓向四周扩散。他的感觉比仪器更敏锐。这里的确死寂，但死寂之下，却涌动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怆与苍凉。无数破碎的意志碎片弥漫在虚空中，那是亿万生灵瞬间湮灭时留下的不甘与绝望，历经无数岁月仍未彻底消散。同时，他掌心的星辰印记和识海中的秩序火种，传来的共鸣感越来越清晰，指向坟场深处某个特定的方向。而混沌信标的悸动也同步增强，带着一种诡异的“渴望”。
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被同一个目标吸引？这太不寻常了。
“这里不是战场，”陈默缓缓开口，声音透过面罩，带着金属的质感，“是坟墓。一个文明，或者多个文明的……集体坟墓。”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层层叠叠的残骸，望向共鸣传来的深处。“那里有东西在召唤我们。秩序与混沌的力量都在指向它。”
“召唤？会不会是陷阱？”张猛皱眉，“就像之前那个假求救信号？”
“有可能。”陈默点头，“但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线索。呆在这里，能量和补给耗尽也是死路一条。我们必须过去看看。”
他查看了一下环境。重力微弱，近乎于无。可以凭借推进器在残骸间移动。但残骸带结构极不稳定，随时可能发生碰撞或崩塌。
“检查推进器和生命维持系统。猛子，前出侦查，寻找相对安全的路径。阿杰，尽量收集环境数据，特别是能量异常点。王虎，照顾伤员，准备移动。”陈默迅速下令，“我们向共鸣源前进。保持警惕，这里绝不简单。”
队伍再次行动起来，如同微小的虫豸，开始在这片宏大的死亡墓园中艰难穿行。他们利用陨石和残骸作为跳板，启动背包上的微型推进器，在冰冷的虚空中缓慢飘行。四周是望不到头的毁灭景象，巨大的战舰龙骨如同山脉，断裂的殖民城模块如同崩塌的山峰，偶尔还能看到一些凝固在太空中的、保持着挣扎姿态的怪异生物化石，一切都诉说着那场未知灾难的惨烈。
越是深入，那种悲怆的意志残留就越发浓郁，甚至开始影响队员的心神。一些灵能较弱的队员开始出现幻觉，听到若有若无的哭泣和嘶吼，情绪变得低落、绝望。
“稳住心神！运转基础凝神法诀！”陈默低喝，同时将秩序火种的气息微微散发开来，形成一道微弱的精神屏障，驱散着周围的负面情绪影响。他的神识时刻扫描着前方，避开那些能量结构极不稳定的残骸和隐形的空间裂缝。
一路上，他们看到了更多不可思议的景象。有如同星球般巨大的、被某种力量撕成两半的生物母舰残骸；有风格迥异、科技树完全不同的各种文明造物混杂在一起，仿佛经历了一场大混战；甚至在一些相对完整的舰桥内，透过破碎的舷窗，还能看到冻结在座位上的、形态各异的驾驶员遗体，保持着最后的操作姿态。
“这些……不是同一个时代的……甚至可能不是同一个宇宙纪元的……”阿杰看着探测器上分析出的材质和科技特征，声音颤抖。这个坟场，似乎埋葬了难以想象的漫长时空。
经过数小时的艰难跋涉（以主观时间计算，在这片时空扭曲的区域，时间感已经模糊），他们终于接近了共鸣源的区域。
前方的景象，让所有人再次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座……“山”。
一座由无数战舰、城市、甚至小型星体残骸强行挤压、融合而成的、庞大到超越想象的金属山脉！它静静地悬浮在坟场的中心，体积堪比一颗小型行星！山脉的表面布满了巨大的撞击坑和撕裂伤，但整体结构却给人一种诡异的“完整”感，仿佛它本身就是某种超乎理解的巨大造物。
而陈默掌心的共鸣，以及混沌信标的悸动，源头就在这座“山”的内部！
“共鸣源……就在那里面！能量读数……无法形容！既有序又混乱……矛盾到极点！”阿杰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
陈默的神识尝试探入山脉，却被一层强大的、混合了秩序与混沌特性的力场阻挡在外，无法深入。这力场给他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有点像“净所”的秩序屏障，又带着“混沌熔炉”的混乱特质。
“找入口！”陈默下令。
队伍绕着巨大的山脉残骸飞行，终于在靠近“山脚”的位置，发现了一个巨大的、不规则裂口。裂口边缘闪烁着残留的能量电弧，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从内部炸开，或者从外部强行撕裂的。裂口内部幽深黑暗，深不见底。
“要进去吗？默哥？这里面感觉……比外面还邪门。”张猛看着那如同巨兽嘴巴般的裂口，咽了口唾沫。
陈默凝视着裂口，神识在边缘仔细探查。裂口处的力场相对薄弱，但内部情况未知。风险极大。但共鸣的呼唤越来越清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等待着他。
“我们没有选择。”陈默沉声道，“我先进去探查。猛子，你带人在外面警戒，建立临时防线。如果一小时内我没有出来，或者里面发生剧烈能量爆发，你们立刻撤离，想办法自救。”
“不行！太危险了！我跟你一起进去！”张猛立刻反对。
“这是命令！”陈默语气斩钉截铁，“外面需要人接应。相信我。”
看着陈默不容置疑的眼神，张猛咬了咬牙，重重点头：“好！默哥你小心！我们在外面等你！”
陈默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看了一眼王虎和阿杰等人，深吸一口气，将状态调整到最佳，灵力运转周身，秩序火种在识海中稳定燃烧。他激活推进器，化作一道流光，小心翼翼地射入了那深不见底的裂口之中。
一进入裂口，环境骤变。外面的死寂被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嗡鸣所取代。光线极度黯淡，只有岩壁（或许是金属壁）上一些残留的、散发着幽蓝或惨绿光芒的晶体提供着微弱照明。空气（如果存在的话）中弥漫着浓重的金属尘埃和臭氧味，以及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陈旧图书馆和机油混合的古老气息。
通道内部极其宽阔，但布满了坍塌的结构和断裂的管道。陈默的神识高度集中，如同触手般向前延伸，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危险。他沿着共鸣最强的方向飞行，感觉像是在某种巨兽的血管中穿行。
飞行了约莫十几分钟，前方出现了一丝亮光。他加快速度，冲出了狭窄的通道，眼前豁然开朗。
他悬浮在一个巨大得难以想象的空间中。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头顶是望不到顶的穹隆，四周是无数层层叠叠、如同蜂巢般的金属结构，延伸向无尽的远方。一些巨大的、早已停止运转的机械臂和传送带如同史前巨兽的骨骼，凝固在半空中。整个空间规模之大，远超他见过的任何星舰或空间站。
这里……不像是一艘船，更像是一座……移动的城市？或者说，一座坟墓化的城市？
而空间的中心，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座半埋在废墟中的、造型奇特的锥形高塔。高塔通体由某种暗金色的金属铸造，表面布满了复杂的能量纹路，虽然大部分已经黯淡，但塔尖部分，依旧散发着微弱的、却纯净无比的秩序光芒！正是这光芒，与陈默的秩序火种产生着强烈的共鸣！
同时，陈默也清晰地感觉到，混沌信标的悸动源头，也指向那座高塔！仿佛塔中有什么东西，同时吸引着秩序与混沌！
陈默缓缓飞近高塔。越是靠近，越是能感受到塔身散发出的古老与浩瀚。塔基处，有一扇紧闭的、刻满了星辰与齿轮图案的金属大门。大门中央，有一个熟悉的凹陷——手掌形状，与他之前开启机械境前哨站和感应净所大门时的凹槽几乎一模一样！
难道……需要秩序密钥或者类似的权限？
陈默尝试将掌心星辰印记按上去。
嗡！
印记亮起柔和白光，与大门产生共鸣，但大门纹丝不动。权限似乎不够。
他沉吟片刻，又尝试引导出一丝混沌信标的气息，混合着秩序火种的力量，再次接触大门。
这一次，异变陡生！
大门上的星辰齿轮图案猛地亮起刺目的、红白交织的光芒！整个高塔都轻微震动起来！一个冰冷、呆板、却带着惊疑不定的合成音，断断续续地响起：
“检测到……矛盾能量源……秩序火种（微弱认可）……混沌印记（高度污染警报）……双重权限冲突……无法识别……”
“触发最高警戒……‘方舟’核心协议……启动……清除……入侵……”
话音未落，高塔周围废墟中，数十台原本沉寂的、造型狰狞的自动防御炮塔猛地抬起炮口，暗红色的锁定激光瞬间笼罩了陈默！
危机降临！
陈默瞳孔骤缩，灵力瞬间爆发！他没想到，混沌信标的气息，在这里竟然引发了防御系统的敌意！
（第137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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