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龄的本命飞剑刚收回鞘，手腕就剧烈颤抖起来，十年修为折损的反噬如潮水般涌来，喉头一阵腥甜。她强忍着没咳出血，视线死死锁着风眼旁的沙驼子——老人趴在地上，后背被蛊虫啃出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珠顺着碎石缝往定星石的方向渗，像一条条红色的蛇，正朝着那枚青石缓慢爬行。
“沙驼子！”白鹤龄咬碎舌尖，借着痛感压下翻涌的气血，再次抽出飞剑。这一次，剑身上的莲纹黯淡了大半，却依旧带着凛冽的锋芒，直取罗烟握蛊筒的右手。罗烟早有防备，侧身避开的同时，甩出三道乌黑的蛊丝，蛊丝在空中化作毒蛇形态，张开的蛇口吐着分叉的信子，腥臭气扑面而来。
“雕虫小技。”白鹤龄冷笑一声，飞剑在空中划出个圆，莲纹突然亮起，竟将毒蛇蛊丝圈在其中。那些蛊丝撞在光壁上，瞬间被灼烧得滋滋作响，化作黑烟消散。她趁机抬脚，一记凌厉的侧踢，正中罗烟腰侧——这一脚用了十足的巧劲，既没伤筋动骨，又让罗烟踉跄着后退三步，正好撞在风眼的石壁上，暂时失去了对蛊虫的操控。
就是现在！白鹤龄目光一凝，飞剑猛地转向，剑脊精准地磕在定星石侧面。“咚”的一声闷响，青石被这股力道推着，在沙地上滚出半尺，离阵眼的凹槽只剩最后一步。
“老东西，给我按住它！”罗烟捂着腰怒吼，那些原本缠着沙驼子的蛊虫突然调转方向，像黑色潮水般扑向定星石。沙驼子见状，竟猛地翻身，用后背死死压住青石，任凭蛊虫钻进伤口啃噬，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他的血顺着定星石的纹路蔓延，在石面上勾勒出诡异的红光——那是九曜阵的启动符文！
“九曜……遮天！”沙驼子的吼声震得戈壁都在发颤，双手艰难地结出最后一个印诀。随着他掌心按下，风眼突然剧烈震动，戈壁深处传来沉闷的轰鸣，九道不同颜色的光柱从九个方向拔地而起，在高空交织成巨大的星图。
红色光柱来自星眼井的方向，是陈观棋的阳气所化；蓝色光柱起于地窖，必是陆九思的玉气催动；而白鹤龄脚下，正升起一道泛着莲纹的白光，与其他光柱呼应着，将星眼井的红光死死压在井底。
“不可能！”罗烟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她看着那些在光柱外撞得粉身碎骨的星魂，脸色惨白如纸，“你们明明连阵图都没有，怎么可能启动九曜阵？这阵需要九种本源之力，你们凑不齐！”
白鹤龄扶着石壁缓缓站直，嘴角勾起抹带着血的笑：“谁说凑不齐？”她抬手指向高空——红色光柱旁，一道暗沉的土黄色光柱突然亮起，那是沙驼子的精血；蓝色光柱侧，窜起道莹白的光，必是陆九思用玉气催发的生机；而她自己的白光旁边，竟多了道温暖的橙光，不用想也知道，是陈观棋赶到了。
“沙驼子的血是地脉之本，九思的玉气是天精之源，观棋的阳气是星火之引……”白鹤龄数着光柱，每说一个，罗烟的脸色就白一分，“哦对了，你刚才撞的风眼石壁，本就是阵眼的‘人门’，你的怨毒之气，刚好补了最后一道‘煞星位’。”
罗烟这才发现，自己后背撞过的石壁上，正渗出黑色的雾气，融入最后一道灰黑色的光柱。她惊怒交加，却发现蛊虫们在光柱的照射下纷纷化为脓水，连蛊筒都开始发烫：“不！是你算计我！”
“算计？”沙驼子突然抬起头，脸上的血混着沙土，笑容却格外灿烂，“丫头，这阵啊，从来不是死物。”他指了指高空星图，“你看那北斗第七星，本就该有颗伴星，缺的就是你这点‘恶’气。”话音刚落，他猛地将定星石往凹槽里一按，整个人随着青石一同沉入地面，化作阵眼的基石。
“沙驼子！”白鹤龄目眦欲裂，却见高空星图突然完整，九道光柱拧成一股巨力，狠狠砸向星眼井。井里传来罗烟师父绝望的嘶吼，红光彻底被压了下去，连带着那些星魂，都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晨光里。
罗烟瘫坐在地上，看着自己溃烂的手腕，终于明白过来——这九曜阵哪是什么器物阵，分明是用活生生的人凑成的。沙驼子的坚守、陆九思的纯粹、陈观棋的刚正，还有她白鹤龄的决绝，甚至连罗烟的怨毒，都成了阵眼的一部分。
“噗——”白鹤龄再也忍不住，咳出一口鲜血，却在看到地窖方向走来的身影时，笑了。陈观棋正扶着脸色苍白的陆九思，两人身后，晨光如金纱般铺展开来，将戈壁的碎石都染成了暖色。
陆九思手里还攥着那半块布条，看见白鹤龄肩头的血迹，突然举起布条挥了挥。白鹤龄认出，那上面不知何时多了行新字，是沙驼子的笔迹：“阵活了，人就不算白死。”
九道光柱渐渐淡去，风眼处的地面裂开道缝隙，露出块崭新的青石，上面刻着九颗星的图案，最中间那颗，隐约能看出是沙驼子的轮廓。白鹤龄走过去，轻轻抚摸着石面，突然觉得刚才折损的十年修为，好像也没那么可惜了。
陈观棋扶着陆九思走到她身边，递过一个水囊：“先处理伤口。”陆九思则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塞给白鹤龄：“沙驼子给的，说是治蛊伤的特效药。”
白鹤龄看着两人，又看了看那块新石，突然朗声笑了起来，笑声在戈壁上回荡，惊起一群早起的飞鸟。阳光穿过她的发梢，将那柄黯淡的飞剑照得泛起微光——或许，真正的守护从不是固守，而是明知会失去，却依然愿意为值得的人燃一次光。
远处传来民夫们的喧哗，夹杂着孩子们的笑闹，新的一天，正随着九曜阵的余晖，慢慢铺展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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