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发改委信息中心，服务器指示灯像星河般闪烁。沈墨站在主控台前，看着屏幕上最后一批数据完成加密传输。顾晓梦递来一杯浓茶，眼底带着血丝。
“全部数据已经备份到三个独立服务器，包括省档案馆的民生数据平台。”她的声音因疲惫而沙哑，“一旦发布，就没有回头路了。”
沈墨接过茶杯，水温透过瓷壁传递着坚定的热度。他想起下班时姜云帆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省里已经定了，别再折腾了”。
“发布吧。”
凌晨三点，“清河市发展改革委员会”官网更新了一条看似平常的通告：《关于市域铁路S线方案比选数据的公示》。没有摘要，没有解读，只有原始数据和对比分析模型。
顾晓梦采用了最朴素的呈现方式：并列的表格，彩色的趋势图，标注着数据来源的脚注。在专业的人眼里，这是一份无可挑剔的技术文件；在普通人看来，南北线的优劣一目了然。
第一个发现这份文件的是省交通设计院的一位年轻工程师。他在工作群里分享了链接，配文：“这才是专业态度！”
清晨六点，当姜云帆被电话吵醒时，那份文件已经在各大专业论坛和微信群里疯传。他打开电脑，只看了一眼就脸色铁青——文件不仅完整呈现了南北线数据，还附带了所有参会专家的意见，包括那位老泰斗明显偏离专业的发言。
“立即删掉！”他在电话里对沈墨低吼。
“这是政务公开的正常程序。”沈墨的声音平静如常，“公众有权知道决策依据。”
上午八点，市委宣传部的电话被打爆。各大媒体要求采访，网民在官网留言板刷屏。最让姜云帆心惊的是，几个一直保持中立的省领导也让人来电询问数据细节。
“你这是在破坏游戏规则！”姜云帆闯进沈墨办公室，把手机拍在桌上。屏幕上显示着老泰斗发来的质问短信。
沈墨从文件堆里抬起头：“规则不该是暗箱操作。”
这时，办公室外传来一阵喧哗。工作人员进来汇报：十几位市民代表要求当面了解S线方案，为首的是位坐轮椅的老人。
沈墨亲自到接待室。老人从怀里掏出一本发黄的相册：“我在清河住了一辈子，这条河见证了多少事。你们要是把铁路修到水源地上，就是造孽啊！”
他翻开相册，里面是不同年代的清河照片——从清澈见底到污染严重，再到治理后的重生。
当天下午，形势出现戏剧性转变。省报在官网发布长篇分析文章《数据说话：S线方案背后的科学与民意》，完整引用了公示数据。紧接着，省电视台《焦点访谈》栏目组联系发改委，要求做一期专题报道。
姜云帆开始疯狂拨打电话，但很多电话都无人接听。权力的天平正在悄然倾斜。
傍晚，沈墨接到一个意外来电——国家发改委的一位司长。对方没有寒暄，直接问：“那份数据模型是你们自己开发的？”
“是团队成果。”
“很专业。”司长停顿片刻，“部里正在制定新的轨道交通评审规范，你们的数据模型很有参考价值。”
这个电话像一颗定心丸。沈墨知道，这场战役已经超越了清河的范围。
晚上，官网访问量突破百万。在众多留言中，一条来自临港的评论被顶上热门：“作为邻居城市，我们支持基于科学和民意的决策。”
周伟随后发来信息：“郑主任让我转告，临港方面坚决支持数据公开的做法。”
深夜，沈墨独自在办公室查看舆情报告。支持南线的声音占据八成以上，但仍有不少质疑——“数据可以造假”“专家意见更重要”。
这时，许半夏带来一个关键消息：她找到了北线地块提前变更规划的直接证据——一份内部会议纪要，显示在S线规划公示前，就有人部署土地收储工作。
“这份纪要的签发人是姜云帆。”许半夏说。
沈墨没有立即行动。他知道，仅凭这份纪要还不足以定论，但足以改变舆论风向。
第二天，当省里组成的特别调查组进驻清河时，所有人都明白，游戏规则已经改变。
调查组组长在与沈墨见面时，意味深长地说：“公开透明是好事，但也要注意方式方法。”
“我们只是在履行告知义务。”
组长笑了笑，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这是省里刚通过的《重大决策公众参与办法》，你们的做法很符合新规精神。”
离开会议室时，沈墨在走廊遇见姜云帆。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但沈墨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数据可以公开，但决策权仍在少数人手中。
回到办公室，他看见顾晓梦正在更新官网——新增了“公众意见征集”栏目，已经有数千条实名建议。
“水能载舟。”顾晓梦轻声说。
沈墨望向窗外。这座城市的命运，不应该由少数人在密室里决定。
而他要做的，就是让阳光照进每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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