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谢寡妇撇着嘴，蒲扇摇得更起劲了，“我咋听说朱四家的桑叶是要留着喂牛的？”
朱四家有牛，要说这桑叶留着喂牛，倒也没错。只是眼下正值夏日，田埂上野草茂盛，那牛哪里就缺这几片桑叶吃了？
“喂不喂牛的我倒不清楚，”林冬月神色平静，手上却将小莞往身边带了带，“不过我确实跟婶子打过招呼了，谢嫂子若是不信，大可以去问问。”
她说完，牵起小莞转身就走。正午的日头毒辣得很，晒得人头晕眼花，她可不想站在烈日底下跟谢寡妇做这些无谓的争执。
谢寡妇盯着母女俩离去的背影，手里的蒲扇越摇越快。她咬了咬牙，终究没再出声，只是悻悻地往地上啐了一口，扭着腰往相反方向去了。
树上的知了叫得正欢，衬得这田间的小插曲愈发显得无足轻重。
林冬月想不起跟谢寡妇究竟有什么过节，她也懒得想了。
她带着小莞回家，一踏进院门，就见孟芸捧着一件崭新的衣裳迎了上来。
“嫂子，快试试看合不合身。”孟芸笑吟吟地抖开衣裳，靛青色的布料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林冬月一时没反应过来，待看清那细密的针脚，才猛然想起——前些日子她确实扯了几块布料回来，本是想着让婆婆和小姑子得空时给全家人都做身新衣裳。
林冬月微微一愣，随即想起，前几日她买的布料，说是让孟大娘和孟芸抽空给家里人都做一身衣裳。
“这......”她有些局促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怎么先给我做了？我还想着爹和娘......”
孟芸不由分说地把衣裳往她手里塞，“娘说了，得先紧着你做。快试试，哪儿不合适我今晚就能改好。”
林冬月捧着衣裳，指尖抚过那些匀称的针脚，心里涌起一阵暖意。这布料摸着比想象中柔软许多，想必是孟芸特意浆洗过了。
小莞在一旁蹦跳着拍手：“娘亲穿新衣裳咯！”
孟芸弯下腰，轻轻捏了捏小莞红扑扑的脸蛋：“下一件姑姑就给我们小莞做，好不好呀？”
“好！”小丫头脆生生地应着，眼睛笑成了两弯月牙。
这时屋里传来一阵咚咚的脚步声，小祥像阵风似的冲了出来，一头扎进孟芸怀里：“姑姑！我也要新衣裳！”
孟芸被撞得一个趔趄，笑着扶住小家伙：“都有都有！你和小莞的布料都裁好了，就等着上针线呢。”
小祥闻言，高兴得在原地直蹦跶，差点踩到林冬月放在地上的桑叶篮子。
孟芸连忙拉住他：“慢着点儿！你娘刚摘的桑叶，可别糟蹋了。”
林冬月看着这热闹景象，突然觉得手里的新衣裳沉甸甸的——不是布料的分量，而是这份被家人惦记着的温暖。
孟大娘坐在屋檐下的矮凳上，手里针线翻飞，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望着嬉闹的孩子们。
孟老爹不知何时已经醒了，倚在门框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老人浑浊的眼中泛着泪光，笑着笑着，一滴泪水就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滚落下来。他慌忙别过脸去，用粗糙的袖口胡乱擦了擦眼角。
这细微的动作虽轻虽快，却没能逃过林冬月的眼睛。
她心头猛地一紧，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喜极而泣？
看着也不像啊。
她左思右想，忽然脑中灵光闪过，一下子就明白了：孟老爹定是想起他那下落不明的儿子了，也就是原身的丈夫。
也是，这般和乐融融的光景，唯独缺了儿子，老人能不伤心嘛？
林冬月心里一阵酸涩。
等她回屋试完衣服出来，见孟老爹依旧怔怔地望着大槐树出神，她觉得应该转移一下老人的注意力。于是走上前，轻声说道：
“爹，我今早洗土…木薯把水缸里的水用得差不多了。”她指了指屋檐下的水缸，“您傍晚得空时，能给挑两桶回来不？ ”
孟老爹这才回过神来，布满老茧的手在膝盖上搓了搓，连声应道：“好，好，爹一会儿就去挑。”说着就要起身。
林冬月连忙按住他的肩膀：“不急，等日头偏西再去也不迟。”
她目光扫过老人干裂的嘴角，心头一揪，转头朝屋里喊道：“小莞，去给爷爷倒碗水来。”
她暗自叹息：可惜家里没茶没糖没蜂蜜，只能喝寡淡的白水了。
小丫头脆生生地应了，不一会儿就捧着个粗瓷碗小心翼翼地走出来。碗里的茶水晃动着，映出她认真的小脸：爷爷喝水！”
孟老爹接过碗，浑浊的眼睛里泛起笑意。
就在此时，小祥见姐姐跑到爷爷身边，立刻像只撒欢的小狗似的跟了过来。小家伙一个猛子扑到爷爷腿上，差点把老人手里的碗撞翻。
“你小心点。”小莞像个小大人似的叉着腰教训弟弟，“看把爷爷的水都晃出来了！”
小祥也不恼，只是仰着脸，冲着姐姐咧开嘴傻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孟老爹看着孙儿天真烂漫的笑容，也跟着笑了起来，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方才眉宇间的愁绪似乎都随着这笑声飘散了。
林冬月站在一旁，看着祖孙俩其乐融融的样子，紧绷的心弦终于稍稍放松下来。
……
次日，天光未亮，林冬月便轻手轻脚地从床上起身。
她摸黑走进灶房，准备炸今日要卖的薯条。
昨天下午，她突发奇想，她那一立方米的空间，是不是也像别人的金手指那样，没有时间流逝——放进去啥样，拿出来还是啥样。她用一碗热水试了试，果不其然，热水放进去冒着热气，过了两个时辰再拿出来还是冒着腾腾热气。
她思来想去，最后决定将土豆先切成条，处理成第二天一早直接就可以油炸的状态。
原本她也想过直接炸好存放，可炸过的薯条体积膨大，那一方小空间除去存放手枪和银两的位置，怕是装不下多少。
正当她从空间中取出备好的土豆条时，忽听身后传来孟芸带着睡意的声音：
“嫂子……我来帮你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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