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公司的临时办公室里，江辰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手里捏着一份陈海玲的资料，指尖在纸张边缘轻轻滑动。
资料上的信息很简单：陈海玲，24岁，本科毕业于一所普通院校，毕业后就在巨弘集团做业务员，一干就是两年。业绩不算顶尖，但每次考核都是中上游，考勤记录更是干净得挑不出一点错——全勤。
江辰嘴角微微上扬。能在巨弘那种濒临破产的公司里，做到兢兢业业、不摸鱼不偷懒，甚至在公司倒闭前还在拼了命地跑业务、要账，比老板都上心，这份韧性，确实难得。
“是个不错的人才。”他低声自语，将资料放在桌上，抬头看向站在对面的陈海玲。
她依旧是那身略显陈旧的职业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只是眉宇间还带着几分因公司破产而起的低落，以及面对他时难以掩饰的警惕。
“坐。”江辰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陈海玲犹豫了一下，还是拉开椅子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株随时准备迎接风雨的白杨。
“你的资料我看了。”江辰开门见山，语气平淡，“业务能力不错，韧性更难得。”
陈海玲没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她心里清楚，江辰这种人，绝不会平白无故地夸人，肯定有后话。
果然，江辰从抽屉里拿出另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这是龙飞集团欠原巨弘集团的一笔尾款，数额不小，拖了快半年了。现在巨弘成了江山的分公司，这笔账自然也该由我们来讨。”
他看着陈海玲，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去把这笔钱要回来，就算你加入江山集团的第一份业绩。做成了，我给你升职加薪，直接调到总公司业务部当副主管。”
陈海玲拿起文件，看到“龙飞集团”四个字时，脸色瞬间变了，手都忍不住抖了一下。
龙飞集团！龙飞！
那个名字像一块烙铁，烫得她指尖发麻。她怎么可能忘？当初在江氏集团总部，江辰第一次把这个烂摊子甩给她时，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谁疯了才会去招惹那个曾经的“地下皇帝”？
“江总，这个……我没有把握。”陈海玲放下文件，语气带着明显的抗拒，“龙飞的名声您也知道，他以前是混黑道的，手里……手里不干净。这种人，怎么可能乖乖还钱？”
她抬起头，直视着江辰的眼睛，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愤怒：“您之前就把这件事推给我，我拒绝了。现在又故技重施，是……是不打算放过我吗？”
她不傻。巨弘都已经被江山收购了，以江家的实力，要对付一个龙飞，简直易如反掌，何必非要派她这个刚“归顺”的小业务员去？
江辰看着她泛红的眼眶，非但没生气，反而笑了：“陈小姐，别这么激动。此一时彼一时。”
“以前你是巨弘的人，龙飞自然不把你放在眼里，觉得捏死你跟捏死只蚂蚁一样简单。”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几分玩味，“但现在不一样了，你是江山集团的人，是我江辰的员工。他龙飞就算再横，也得掂量掂量，得罪我们江家，后果他能不能承担得起。”
陈海玲愣了一下，心动了。
是啊，现在她背后的是江山集团，是江家。龙飞再厉害，难道还敢跟江家叫板？
似乎看出了她的动摇，江辰又加了一把火：“而且，这笔钱拖了半年，总不能白拖。你去的时候，顺便跟他要五百万的利息。”
“五……五百万？”陈海玲惊得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江总，这太离谱了！本金才多少？利息要五百万，他怎么可能同意？”
“他不同意？”江辰挑了挑眉，语气带着一丝冷冽，“你就提江家二小姐，江蓝。”
“江蓝？”陈海玲对这个名字有些陌生。
“我二姐。”江辰轻描淡写地解释，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前阵子在缅北跟龙飞有点‘业务往来’，龙飞欠她一个人情，也怕她三分。你一提她的名字，他保管立马就怂。”
陈海玲彻底愣住了。缅北？业务往来？听起来就不是什么正经生意。原来江家的水这么深，连龙飞这种人都有顾忌的人？
她看着江辰那张云淡风轻的脸，突然明白了什么。
江辰根本就不差钱，也不是讨不回这笔账。他就是故意的，故意把这种棘手的事情交给她，既是考验，也是……某种意义上的“驯服”。
就像猫逗老鼠，非要看着老鼠在绝境里挣扎一番，才肯露出底牌。
“怎么？不敢去？”江辰的语气带着一丝挑衅，“如果你连这点事都办不好，那之前的夸奖，我可就要收回来了。”
陈海玲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去，可能会面对龙飞的威胁，甚至危险；不去，就等于承认自己无能，不仅升职加薪无望，在江山集团恐怕也待不下去。
她想起那些还在等着钱救命的同事，想起自己空瘪的钱包，想起父母期盼的眼神……咬了咬牙。
不就是去要账吗？背后有江家撑腰，还有江蓝这个“杀手锏”，她怕什么？
“好，我去。”陈海玲抬起头，眼神里的犹豫被坚定取代，“但如果我做成了，江总说的话，要算数。”
“君子一言。”江辰笑着点头，“去吧，需要什么人手或者资源，直接跟分公司的行政说。”
陈海玲拿起那份文件，站起身，转身就走。脚步虽然还有些沉重，但脊背挺得更直了。
看着她的背影，江辰嘴角的笑意更深了。这才有意思。
……
龙飞集团的总部设在一栋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写字楼里，门口站着两个穿着黑色背心、胳膊上纹着龙形刺青的壮汉，眼神凶狠，像两头守门的恶犬，让人望而生畏。
陈海玲站在楼下，深吸了一口气，手里紧紧攥着那份文件，给自己打气：“别怕，你现在是江山集团的人，背后有江家。”
她定了定神，迈步朝着大门走去。
“站住！干什么的？”刚走到门口，就被其中一个壮汉拦住了，语气不善。
“我是江山集团分公司的，来找龙飞先生谈一笔债务问题。”陈海玲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镇定，拿出工作证递了过去。
壮汉瞥了一眼工作证，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眼神里带着轻蔑：“江山集团？没听过。我们龙哥忙着呢，不见！”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须见龙哥。”陈海玲坚持道，“是关于贵公司欠原巨弘集团尾款的事。”
“欠债？什么欠债？我不知道！”壮汉不耐烦地挥挥手，“赶紧走，别在这儿碍事，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说着，他还故意挺了挺胸膛，露出胳膊上狰狞的刺青。
陈海玲的心跳开始加速，手心冒出冷汗。果然，跟这种人讲道理是行不通的。
她深吸一口气，想起江辰的话，硬着头皮道：“我知道你们龙哥忙，但这笔钱拖了半年，我们江总很不高兴。如果龙哥不肯见我，那我只能回去如实禀报，到时候……恐怕会惊动江家二小姐，江蓝。”
她特意加重了“江蓝”两个字。
果然，听到“江蓝”的名字，两个壮汉的脸色瞬间变了，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忌惮。
“你……你认识江二小姐？”其中一个壮汉结结巴巴地问道，语气明显怂了不少。
“我不认识，但我们江总认识。”陈海玲抓住机会，语气强硬了些，“现在，我可以进去了吗？”
壮汉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侧身让开了路：“你等着，我去通报一声。”
没过几分钟，壮汉回来了，脸色不太好看：“龙哥让你进去。但我警告你，说话小心点，别惹龙哥不高兴！”
陈海玲点点头，跟着他走进了写字楼。
里面的装修倒是挺奢华，只是走廊里随处可见穿着黑背心、纹着身的彪形大汉，眼神不善地盯着她，让她浑身不自在。
来到一间挂着“总裁办公室”牌子的房门前，壮汉敲了敲门：“龙哥，人带来了。”
“让她进来。”里面传来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陈海玲推开门走进去，只见一个身材微胖、留着寸头、脸上有一道刀疤的中年男人坐在办公桌后，正抽着雪茄，眼神像鹰隼一样锐利地盯着她。
他就是龙飞。
仅仅是被他看了一眼，陈海玲就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忍不住握紧了手里的文件。
“你就是江山集团来的？”龙飞吐了个烟圈，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压迫感，“找我什么事？”
“龙先生，我是来跟您讨要贵公司欠原巨弘集团的那笔尾款的。”陈海玲定了定神，将文件递过去，“这是欠款明细，您过目。”
龙飞瞥了一眼文件，没接，只是冷笑一声：“巨弘都破产了，还讨什么账？”
“巨弘已经被江山集团收购，所以这笔债务，自然由我们来继承。”陈海玲据理力争，“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龙先生是大人物，不会赖掉这笔钱吧？”
“赖账？”龙飞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猛地一拍桌子，“小丫头片子，你敢跟我这么说话？信不信我让你走不出这栋楼？”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股狠戾之气，吓得陈海玲身体一僵，脸色发白。
但她很快想起江辰的话，咬着牙，抬起头直视着他：“龙先生，我知道您厉害。但这笔钱，您今天必须还。而且，因为拖欠了半年，按照我们江总的意思，您还需要支付五百万的利息。”
“五百万利息？”龙飞像是被逗笑了，站起身，一步步逼近她，身上的戾气几乎要将人吞噬，“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我要利息？我看你是活腻了！”
他的脸几乎贴到了陈海玲脸上，浓重的烟味和杀气扑面而来。
陈海玲吓得浑身发抖，几乎要站不住，但她知道自己不能退缩，否则就真的完了。
她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一句话：“龙先生，如果您不肯还钱，也不肯付利息，那我只能回去告诉我们江总，让他……让他联系江蓝小姐了。”
“江蓝”两个字刚说出口，龙飞脸上的凶狠瞬间凝固了，眼神里闪过一丝忌惮。
他死死地盯着陈海玲，看了足足有半分钟，才缓缓后退一步，重新坐回椅子上，拿起桌上的雪茄，狠狠地吸了一口。
“好，好得很！”龙飞冷笑一声，“江家的人，果然一个个都这么霸道！”
他对门外喊道：“来人！”
一个手下立刻跑了进来：“龙哥。”
“去财务，把欠巨弘的钱还有……五百万利息，一起给这位小姐划过去。”龙飞的语气带着一丝不甘，却不敢违抗。
手下愣了一下，显然也觉得不可思议，但还是应声：“是，龙哥。”
听到这话，陈海玲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她做到了。
龙飞看着她发白的脸，眼神复杂：“小丫头，你运气好，有江家撑腰。以后没事，别来这儿晃悠，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陈海玲点点头，不敢多言，转身快步走出了办公室，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这栋让她窒息的写字楼。
直到站在阳光下，感受着温暖的阳光，陈海玲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双腿一软，坐在了路边的花坛上，心脏还在疯狂地跳动。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文件，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一抹笑容。
她不仅完成了任务，还在龙飞这种人面前撑了下来。
或许，跟着江辰，跟着江山集团，她真的能有不一样的未来。
她拿出手机，给江辰打了个电话，声音还有些颤抖，却带着一丝兴奋：“江总，钱……钱要回来了，利息也……也到账了。”
电话那头，江辰的声音带着笑意：“不错，我就知道你能行。回来吧，我在分公司等你。”
挂了电话，陈海玲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朝着江山集团分公司的方向走去。脚步虽然还有些虚浮，但眼神却越来越亮。
她知道，从今天起，她的人生，或许真的要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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