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的金光终于褪去，月色重新爬上水面，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但船上的几人都清楚，那股腥气并未散尽，反而随着夜风越刮越浓。
冉光荣把三枚乾隆通宝收回袖中，指节还残留着铜钱边缘的压痕。他抬头望向岸边，津门的灯火像一串串困在迷雾中的萤火虫，忽明忽暗。
“这回怕是没完。”他低声说。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紧接着是尖叫声、撞击声，还有某种……拖曳的声音。
陈清雪猛地回头，开山刀已经握在手中。她的眼神里，金色更深了，仿佛瞳孔深处藏着一只窥视人间的兽。
“尸群。”彭涵汐脸色一沉，“他们动作比我们预想得快。”
岸上开始骚动，警笛声此起彼伏。有人喊：“尸体……活了！”
刘淑雅咬破手指，沾血抹在眼尾，顿时看到无数黑影从地底爬出，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眼眶空洞，却都朝着一个方向涌去——警局总部。
“操！”冉光荣骂了一声，“他们要围城。”
龚长兴皱眉道：“我守不住那么多人。”
“你也不用守住所有人。”陈清雪声音冷静，“你只要守住警局大门。”
龚长兴叹了口气，摸了摸鼓槌，点头：“成。”
众人分头行动，冉光荣和陈清雪直奔英租界方向，而龚长兴带着剩下的符纸与人皮鼓，独自踏上警局门前的台阶。
尸群来得极快，第一个扑来的尸体还没站稳就被开山刀劈成两半，腐臭的内脏喷溅在石阶上。龚长兴站在台阶最高处，像唱戏般扬起鼓槌，敲下第一记鼓声。
“咚——”
鼓声震荡，空气中泛起波纹，几个本该冲上来的尸体突然僵住，随后被无形的力量拉扯，变成他的傀儡。
“再来。”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
另一边，冉光荣和陈清雪穿过小巷，直抵修道院后墙。这里的空气明显更冷，连呼吸都会凝出白气。
“不对劲。”冉光荣停下脚步，“太安静了。”
陈清雪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前方那座雕像。它高约十米，面容模糊，双目嵌着青铜，像是某种古老仪式的残存物。
“就是它。”她低声道。
冉光荣掏出一枚铜钱，在掌心一划，血线顺着指尖滴落在地面。铜钱映出一道红线，直指雕像双眼之间。
“弱点在这儿。”他说，“但怎么打？”
陈清雪没回答，而是缓缓举起开山刀。刀刃在月光下泛起金光，她的瞳孔也随之亮起，仿佛有某种远古的记忆正在复苏。
“让天来打。”她冷冷地说。
话音刚落，乌云骤聚，雷声滚滚而来。
与此同时，警局门前的尸群越来越多，龚长兴的鼓声也越来越急促。他能感觉到，这些尸体不是普通的死尸，它们体内嵌着铜片，能吸收阴气强化自身。
“妈的。”他咬紧牙关，鼓槌重重落下。
“咚！！！”
这一声鼓响，竟将最前面的几具尸体震飞出去，撞在墙上摔成一团烂肉。
可就在这时，傀儡们开始躁动不安，有几个甚至转头朝他扑来。
“反噬了？”龚长兴心头一紧。
他迅速取出一张符纸，贴在自己胸口，口中念起一段古老的咒语。傀儡们的动作缓了下来，但眼神更加怨毒。
“你们也恨我吧？”他喃喃，“当年我没能救你娘……现在也只能这样陪你们走下去了。”
鼓声再次响起，这一次，节奏变了，像是某种古老的安魂曲。
而在修道院内，陈清雪的刀已斩断雕像前的青铜锁链。
“咔啦”一声，整座雕像剧烈震动，仿佛有东西要从中挣脱而出。
天空炸裂，一道惊雷轰然落下！
雷电击中雕像双眼，瞬间照亮了其中刻着的一行数字：
1997年6月18日15:47
那是她家失火的时间。
陈清雪愣住了。
耳边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你欠我一个真相。”
她猛地回头，却只见雕像崩裂的碎片中，隐约浮现出一张脸——
黎波的脸。
而就在这一刻，冉光荣忽然感到耳后的疤痕剧烈疼痛，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记忆深处苏醒。
他低头看手中的哭丧棒，发现棒身竟然渗出一丝血迹。
“原来……我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场面。”
他喃喃自语，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战火纷飞，将军策马，副将在身后断后，雷光劈下……
“你是将军。”他望着陈清雪，“我是副将。”
陈清雪回过神，金色的眼眸依旧凌厉：“这次的任务，交给我了。”
她抬起开山刀，指向修道院的废墟。
“我要找出真相。”
而此时，远方的警局门口，龚长兴嘴角溢出血丝，身体摇晃不止。
傀儡们还在战斗，但他知道，撑不了多久了。
鼓槌即将落地的一瞬，他忽然笑了。
“二十年了……今晚，也算赎罪了吧。”
鼓槌砸下，最后一声鼓响，震彻整个津门。
下一秒——
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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