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上那家古董店总是阴阴的,即使盛夏午后,里头也透着一股子寒气。店主是个干瘦老头,看人时眼皮耷拉着,眼珠子却精亮。
店里最显眼的位置,摆着一面等人高的西洋落地镜。镜框是繁复的铜雕,缠枝玫瑰里藏着些似笑非笑的小天使面孔,镜面却异常光洁,照人清晰得过分,连毛孔都一清二楚,只是映出的影像,总带着一层说不清的、水波般的淡绿幽光。
“这镜子,不卖。”但凡有人问价,老头总是这句话,声音沙哑得像是喉咙里塞了把旧砂纸,“只给有缘人看个稀奇。”
林晚就是那个“有缘人”。她是个小有名气的摄影师,追求一切独特的光影与构图。一进店,她就被这面镜子攫住了目光。镜中的自己,轮廓似乎更分明,眼神也更……深邃,一种冰冷的、非人的魅力。
“真不能卖?”她不死心,手指轻轻抚过冰凉的铜框。
老头浑浊的眼珠转向她,嘴角扯出一个古怪的弧度:“姑娘,镜子认主。它若‘喜欢’你,自会跟你走。只是,记住一条——千万别在午夜十二点整,点着蜡烛照镜子,更别……对着镜中的自己笑。”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它会当真的。”
林晚只当是故弄玄虚,心里反而更痒。几番软磨硬泡,又付了一笔远超预期的“缘分钱”,老头终于叹口气,幽幽地说:“罢了,是福是祸,看你造化。”他帮着把镜子搬上车时,那枯瘦的手在镜面上停留了一瞬,林晚似乎听到一声极轻微的、满足的叹息,像是久困的囚徒终于等到了放风之日。
镜子摆在工作室里,整个房间的氛围都变了。光线似乎更凝聚,阴影也更浓重。林晚开始用它做背景拍人像,效果出奇地好。每个被拍摄的人,在镜中都呈现出一种超越平常的、近乎妖异的美感,只是眼神深处,都多了一丝难以捕捉的空茫。
怪事也开始悄然发生。
起初是些小物件,一支口红,一枚耳钉,总在工作室里不翼而飞,过几天又出现在镜子脚下。林晚以为是自己记性差。
接着是声音。深夜修图时,她常听见身后有极轻微的、像是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回头却只有镜中自己惊疑的脸。那镜像的动作,似乎总比她真实的转头慢上微不足道的半拍。
恐惧的种子悄然埋下,但一种更强烈的、近乎病态的迷恋攫住了她。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待在镜子前,端详镜中那个似乎越来越“完美”的自己——皮肤更光滑,眼神更剔透,连微微勾起的唇角,都带着一种她本人并不具备的、蛊惑人心的风情。
今晚,为一个重要的参赛作品,她工作到深夜。窗外雨声淅沥,屋内只有键盘的敲击声。她无意间瞥了一眼电脑右下角。
23:59。
鬼使神差地,她的目光投向了那面落地镜。镜面在台灯昏暗的光线下,泛着那层熟悉的、诱人的淡绿幽光。老头的话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却被一种更强大的冲动淹没。
她想看看。就看一眼。
她站起身,从抽屉里翻出一支细长的白蜡烛,点燃。烛火摇曳,在她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
她端着蜡烛,一步步走向镜子。
午夜十二点整。
烛光映上镜面的刹那,林晚浑身一僵。
镜子里,确实是她。一样的睡衣,一样疲惫的脸。但那个“她”的瞳孔,是两潭深不见底的墨绿,正一眨不眨地,带着一种纯粹的、贪婪的饥饿感,死死地盯着她。
那不是倒影。
林晚想尖叫,喉咙却像被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想移开视线,身体却僵硬得不听使唤。
镜中的“她”,嘴角开始缓缓向上牵拉,形成一个巨大、僵硬、完全不符合人体结构的笑容,一直咧到耳根,露出后面森然的、非人的黑暗。
它在笑。
对着她笑。
林晚的理智瞬间崩断。她记起了老头的警告——“别对着镜中的自己笑”。可此刻,在那极度恐惧的痉挛下,她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动,竟然也拉扯出一个扭曲的、近乎谄媚的怪笑。
她在对“它”笑!
就在她嘴角咧开的同一瞬间,镜中那只苍白的手猛地探了出来!那不是光影错觉,是一只真实的、冰冷粘湿、指节过长的手,带着一股腐朽的水汽,闪电般攫向她的手腕!
蜡烛“啪”地掉在地上,熄灭。
黑暗中,只传来一声短促到极致的吸气声,以及……一阵细微而满足的、仿佛咀嚼吞咽般的粘腻声响。
几天后,助手发现联系不上林晚,报了警。工作室门开着,一切如常,只是那面昂贵的西洋落地镜不翼而飞。
警方在原来摆放镜子的位置附近,找到了几件小东西——一支用秃的口红,一枚遗失的耳钉,还有……几张属于不同失踪者的、早已过期的身份证。
地面光洁的实木地板上,残留着一小片不起眼的、已经干涸发黑的粘稠水渍,水渍的痕迹,隐隐约约,指向门外空荡荡的街道。
仿佛有什么东西,刚刚饱餐一顿,心满意足地、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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