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
吊桥的缆绳，在陈虎的工兵铲下，发出刺耳的“嘎吱”声，一根，接着一根，崩断！
林远山站在吊桥的南岸。
他看着陈虎、王麻子、小石头，那三个背负着全队希望（药品和食物）的身影，消失在北岸的黑暗中。
吊桥，这个唯一的退路，连同着他最后的“牵挂”，一同坠入了深渊。
他……被“牺牲”了。
“呼……呼……”
林远山靠在桥头的掩体上，大口喘着粗气。他那只充血的右眼，在黑暗中，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他只“听”到了。
“沙沙……沙沙……”
至少……三十多双军靴，正在从四面八方，穿过灌木丛，缓缓地……合围。
“……他在这儿！”
“……抓活的！”
“……中队长阁下有令！抓住‘风语者’！赏……赏金五千大洋！！”
一个汉奸的、兴奋到变调的嘶吼，划破了夜空。
五千大洋。
林远山自嘲地笑了笑。他，林远山，现在……成了那头被围猎的、价值连城的“熊瞎子”。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那支……刚“夺”来的、还带着敌人血温的三八式步枪。
他拉开了枪栓。
“咔。”
空的。
（ch 54 零距离射击已用完）
他摸了摸那个日本兵的弹药盒。
“当啷。”
空的。
他……弹尽粮绝了。
“他在这儿！他没子弹了！抓住他！”
探照灯！
两道刺眼的、惨白的光柱，从后方的机枪阵地上猛地扫了过来，将他这片小小的桥头阵地，照得如同白昼！
林远山，这个“幽灵”，第一次，彻底暴露在了“聚光灯”下。
他无处可藏。
他只能……跑。
他猛地翻身，冲进了身后那片……唯一的、漆黑的杉树林！
“汪！汪汪汪！”
军犬！
日军指挥官，那个在“黑山口”伏击中幸存的中队长，他……吸取了教训！
他没有再让步兵“送死”。
他派出了“猎犬”！
林远山在林间疯狂地奔跑。他那条受伤的左腿，每一次落地，都像踩在刀尖上。他那只“半瞎”的右眼，在光暗的剧烈切换中，几乎要炸开！
“吼——！”
一条黑背军犬，从他侧翼的阴影中，猛地扑了出来！
林远山，这个顶尖的猎人，在这一刻，爆发出了最后的“本能”。
他没有躲。
他猛地侧身，让过了那致命的獠牙。同时，他用那只僵硬的“废手”，闪电般……抓住了那条狗的……前腿！
“咔嚓！”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拧！
“嗷呜——！！”
军犬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但他……慢了半拍。
第二条军犬，狠狠地撞在了他的后背上，将他扑倒在地！
“呃啊！”
林远山那根刚刚愈合的肋骨，应声而裂！
“抓住他了！在这儿！”
“万岁！！”
七八个日本兵，兴奋地嚎叫着，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刺刀，在探照灯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林远山，被死死地压在雪泥之中。
他输了。
……
“……起来！”
一个冰冷的枪托，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后脑上。
林远山被粗暴地拽了起来。他被反剪着双手，用粗麻绳捆得像个粽子。
那个日军中队长，兴奋地走到了他面前。
“……‘风语者’（Kaze no hanashite）。”
中队长用生硬的中文，念出了这个代号。
“……北村少佐……点名要的人。”他狞笑着，从腰间，拔出了一把……小巧的、用来“审讯”的匕首。
“……你的嘴，和你的枪……哪个更硬？”
林远山，看着那把匕首。
他想起了刘老汉孙女的那截……小拇指。
他想起了白鹿手腕上那个……狰狞的烙印。
他……绝不能……被活捉。
他绝不能，让他们，从他嘴里，撬出“白鹿”、“陈虎”、“赵铁柱”……任何一个名字！
八路军的纪律……
“……宁死……不当俘虏。”
林远山，笑了。
他那双“半瞎”的血眼里，闪过了一丝……决绝。
“你……笑什么？！”中队长一愣。
“……我笑……”
林远山猛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朝那个中尉的脸上……啐出了一口血沫！
“……你……八嘎！！”
中队长暴怒！
“……我笑你……这辈子……也抓不住我！！”
林远山，猛地，朝着旁边那个……端着刺刀的士兵……撞了过去！
他要……自杀！
他要……撞死在刺刀上！
“拦住他！！”
中队长反应极快！他猛地一脚，踹在了林远山的膝盖上！
林远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想死？！”中队长狞笑着，用匕首……拍打着他的脸，“……没那么容易！”
“……把他……给我吊起来！带回去！北村少佐……要活的！”
林远山……绝望了。
他连……自杀的权力……都没有了。
“……不……”
他想起了父亲的“枪在人在”。
他想起了张小山。
他想起了赵铁柱。
他……他这个“神枪手”，这个“队长”，要……以一种……最屈辱的方式，结束这一切吗？
“……白鹿……”
他喃喃自语。
他想起了那个姑娘，在黄昏时，对他说的话。
“……我可能……看不到那一天。”
不。
他猛地抬头。
他答应过她。
他答应过她……要“活下去”。
“你欠我一条命！”
白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怕死了……因为他有了‘牵挂’……”
赵铁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不能死！
无论是被杀，还是……自杀！
他必须……活下去！
他那双“血眼”，再次……燃起了“狼”的火焰！
他要……跑！
“吼——！”
他如同受伤的困兽，猛地，用头……撞向了那个正准备给他上绳索的士兵！
“八嘎！他疯了！”
“按住他！”
“哒哒哒哒哒哒——！！！”
就在这时！
就在林远山即将被彻底制服的那一刻！
一声……熟悉的、狂暴的、如同“黑熊”咆哮般的……“歪把子”机枪声，猛地，从他们身后……那片“安全”的、北岸的黑暗中……响了起来！
“什么？！”
日军中队长，猛地回头！
“……王八蛋！敢动老子的人？！”
是陈虎！
他……他没有走！
他背着那个“伤员”小石头，和“鬼手”王麻子……在把“补给”送到安全点后……
……他们……又他娘的……杀回来了！
“轰——！”
一颗手榴弹，精准地，落在了日军的机枪阵地（探照灯）旁！
“……陈虎！你他娘的……扔偏了！”王麻子的声音在尖叫！
“老子……老子是故意的！炸了探照灯！林远山……他就‘活’了！”陈虎吼道。
“轰！”
探照灯，灭了！
“黑山口”……再次，陷入了黑暗！
“……混蛋！保护中队长！开火！开火！”
日军的阵型，瞬间大乱！
“林远山！！”
陈虎那巨大的身影，如同魔神般，端着歪把子，一边扫射，一边……冲过了那条……本该是“天堑”的、冰冷的“黑峪”河！
（吊桥断了，他们……趟水过来的！）
王麻子，则像个“鬼”，在黑暗中，用两把盒子炮，精准地“点”着那些……试图反击的日军！
“……走！！”
陈虎，冲到了林远山面前。
他没有去解绳子。
他一把，将林远山……这个一百多斤的男人，像抓“小鸡”一样，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王麻子！断后！！”
“收到！”
半个时辰后。
五公里外的一处山坳里。
“……咳……咳咳……”
林远山，被陈虎重重地扔在了地上。
他……活了下来。
“……你……”林远山看着眼前这三个……同样浑身湿透、冻得发紫的“战友”。
“……你……你们……为什么……回来？”
“……补给……送到了。”小石头（他负责留守和接应）哆嗦着说，“……赵……赵班长……发了电报（ch 51已缴获电台）……”
“……他说……”
“……他说……”王麻子抢过了话，“……他说，‘药’和‘粮’，是‘命’。”
“……而你，”王麻子看着林远山，“……是‘魂’。”
“……‘命’，丢了可以再抢。‘魂’……丢了，‘风语小队’……就散了。”
“……”
“操！”陈虎走上前来，他那张黑熊般的脸上，满是后怕和愤怒。
他一脚，踹在了林远山（刚裂开的）肋骨上！
“呃啊！”
“你他娘的！”陈虎揪住了他的衣领，“你 saved my life at the cliff (ch 39). I saved yours at the bridge (ch 54). were even.”（注：此处保留英文原文以表尊敬，但陈虎说的是中文）
“……你小子……在‘秋收’（ch 39）救了老子一命！老子……在‘黑山口’（ch 54）冲回去救你！咱俩……早他娘的……扯平了！”
他那只砂钵大的拳头，重重地，捶在了林远山的胸口。
“……但‘这’一次！”
陈虎的眼睛红了，他指着那片还在闪烁着火光的“黑山口”。
“……‘这’一次！”
“……你小子……”
“……欠我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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