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高原的天还没完全亮,营地已经收拾妥当。
顾临溪在晨光微曦中醒来,发现自己依然保持着昨晚入睡时的姿势——将沈瓷护在怀中。沈瓷也醒了,正安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了平日的锋利,只有晨起时的柔和。
“早。”顾临溪轻声说,在她额头印下一个轻吻。
“早。”沈瓷回应,声音带着刚醒的微哑,“睡得好吗?”
“很好。”顾临溪诚实地说。抱着她入睡,让他有种奇异的安心感,连那些关于“种子”和身世的纷乱思绪都暂时退去了。
他们起身收拾。背包已经整理好,那颗“种子”被小心地存放在特制的屏蔽盒里,能阻断一切信号探测。顾临溪将它放入背包最内层,手指在盒子上停留了片刻。
“紧张吗?”沈瓷问,她已经穿戴整齐,正在检查枪械。
“有点。”顾临溪承认,“但更多的是一种……决心。不管遇到什么,我们都要平安回去。”
沈瓷走过来,握住他的手:“一定会的。”
早餐是速食粥和压缩饼干,快速吃完后,车队准备出发。阿威在出发前做了最后一次周边巡查,确认没有新的痕迹。
“一切正常,”他回到车边汇报,“但东南方向有鸟群异常飞起的迹象,距离大约十公里。可能是动物活动,也可能是……”
“有人。”沈瓷接话,“保持警惕,按预定路线走。通知秦漠,我们需要空中侦查支援。”
车队在晨光中驶离营地。高原的清晨很冷,车窗上结了一层薄霜。顾临溪看着窗外掠过的景色——裸露的岩石,稀疏的草甸,远处雪山的峰顶被晨光染成金色。这片土地如此壮丽,却也暗藏危机。
“在想什么?”沈瓷问。她今天坐在他身边,没有看平板或地图,只是安静地陪着他。
“在想我母亲,”顾临溪说,“她说这个空间会进入休眠模式,下次开启可能很久以后。我在想……什么时候能再去看她。”
沈瓷的手覆上他的手背:“随时都可以。等事情平息了,我们定期来看她。带上她喜欢的东西,讲讲外面发生的事。”
顾临溪转头看她:“你觉得她会喜欢什么?”
沈瓷思考了一下:“根据她留下的那些信件,她好像喜欢植物标本,喜欢星空照片,还喜欢……你小时候的成长记录。”她顿了顿,“下次来,我们可以带一本相册,把你这二十几年的生活都拍下来给她看。”
这个提议让顾临溪心头一暖。他握紧沈瓷的手:“谢谢你能想到这些。”
“应该的。”沈瓷说,目光看向前方,“她是你的母亲,也是……未来可能需要相处的人。”
这话说得很自然,却让顾临溪听出了其中的深意——沈瓷已经在考虑长远的未来了,包括如何与他唯一的血亲相处。
车内的气氛温馨而安宁,但车外的世界并不平静。行驶到上午九点,阿威忽然减速,指了指前方:“沈总,看那里。”
前方的道路上,横着一棵倒下的枯树。树干很粗,显然是被人为放倒的。
“陷阱?”顾临溪警觉起来。
阿威将车停在安全距离外,用望远镜观察四周:“枯树周围没有其他异常,但位置很巧妙——正好卡在转弯处,逼停车辆的最佳位置。”
沈瓷冷静分析:“他们想逼停我们,但不想直接冲突。说明对方人数不多,或者……想活捉。”
她看向顾临溪:“他们的目标可能是你,或者‘种子’。”
顾临溪深吸一口气:“那现在怎么办?绕路?”
“绕路要多走八十公里,而且路况未知。”阿威调出地图,“最近的备用路线在这里,但要穿过一片湿地,车辆通过性不好。”
沈瓷盯着那棵横倒的树看了几秒,然后做出决定:“清理道路,快速通过。阿威,你带两个人下车警戒,我和顾临溪在车上掩护。动作要快,对方可能就在附近观察。”
命令迅速执行。阿威和两名队员下车,持枪警戒四周,另外两人用随车携带的电锯开始切割树干。顾临溪坐在车里,手心出汗,眼睛紧张地扫视着周围的山坡和岩石。
沈瓷的手轻轻按在他膝盖上:“别紧张。如果他们要动手,刚才就是最好的时机。但他们没有,说明有所顾忌。”
“顾忌什么?”
“顾忌‘种子’的安全,或者……”沈瓷看向他,“顾忌伤害到你。”
顾临溪想起母亲说过,他的基因是这个空间的最高权限密钥。如果那些势力知道这一点,可能会想活捉他,而不是直接杀死。
二十分钟后,道路清理完毕。车队快速通过,没有遇到任何袭击。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那种被监视的不适感一直存在。
中午时分,车队抵达计划中的补给点——一个建在公路旁的小型服务站。这里已经是相对安全的区域,有零星的过往车辆,甚至还有一家开着的小餐馆。
“在这里休整一小时,”沈瓷说,“加油,补充物资,吃顿热饭。”
服务站很简陋,但热食的香味对吃了几天速食的团队来说很有吸引力。餐馆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藏族汉子,话不多,但手脚麻利,很快就端上了热腾腾的牛肉面和酥油茶。
顾临溪和沈瓷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能看见连绵的山脉和偶尔经过的货车。这种平凡的景象,在这种时刻显得格外珍贵。
“等回去后,”顾临溪吃着面,忽然说,“我想去疗养院看看。给院长和当年的护士们带点礼物,谢谢他们照顾我。”
沈瓷点头:“应该的。我陪你一起去。”
“还有我的养父母,”顾临溪继续说,“虽然他们不知道真相,但他们对我的爱是真实的。我想……找个合适的方式,告诉他们一部分真相。至少,让他们知道我很感激他们。”
沈瓷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他:“你想告诉他们多少?”
“就说我找到了亲生母亲,她当年因为重病不得不离开我。”顾临溪说,“这样他们能理解,也不会涉及太多危险的信息。”
“好。”沈瓷说,“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说。”
顾临溪看着她,眼中满是感激:“谢谢你,总是支持我的决定。”
“因为你的决定都是对的。”沈瓷说,语气很自然,仿佛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事实。
午餐后,顾临溪去洗手间。洗手间在服务站后方,需要穿过一个小院子。他洗完手出来时,忽然感觉到一道视线。
他猛地转头,看见院子角落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人。那人穿着普通的冲锋衣,戴着鸭舌帽,看不清脸。但顾临溪能感觉到,对方在看他。
“谁?”顾临溪警惕地问。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指了指顾临溪的背包,然后比了一个“小心”的手势。接着,他迅速转身,消失在院墙后。
顾临溪站在原地,心跳如鼓。他想追上去,但理智告诉他这可能是陷阱。他快速回到餐馆,找到沈瓷。
“怎么了?”沈瓷立刻察觉到他的异常。
顾临溪压低声音说了刚才的事。沈瓷脸色一沉,立刻让阿威带人搜查院子,但一无所获。那人像蒸发了一样,只在地上留下了一个很小的金属片——
又是那个符号。圆圈,中间一条波浪线。
“他在警告我们。”顾临溪说,“提醒我们小心。”
“也可能是迷惑我们。”沈瓷冷静分析,“让我们放松警惕,以为他们有善意。”她收起金属片,“不管怎样,我们不能掉以轻心。阿威,提前出发,改变原定路线。”
车队再次上路。这次他们选择了一条更绕远但车辆更多的省级公路。路上有其他车辆同行,安全性相对提高,但行程会延长至少三小时。
顾临溪坐在车里,一直想着那个神秘人的手势。小心?小心什么?小心“种子”,还是小心其他什么?
“别想了,”沈瓷的声音传来,“等回去后,让陆衍全面调查这个符号背后的势力。现在最重要的是平安抵达机场。”
顾临溪点头,强迫自己放松。他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
车辆平稳行驶,高原的景色逐渐变为丘陵,海拔在慢慢下降。顾临溪感觉到身体那种奇异的适应感也在减弱,呼吸变得稍微沉重了些——他正在重新适应低海拔环境。
下午四点,车队在一个加油站做最后一次加油。这里已经接近城市边缘,手机信号恢复了。沈瓷立刻联系了秦漠。
“秦爷,我们预计两小时后抵达机场。空中侦查有没有发现异常?”
秦漠的声音从加密频道传来:“发现了两组可疑热源,一直在你们后方十五到二十公里处跟踪。我已经安排了两架无人机进行干扰,但对方很专业,一直在规避。建议你们再改变一次路线,从东侧绕行。”
“明白。”沈瓷调出地图,“阿威,改走东线。”
东线的路况更差,但沿途有几个小型村落,相对安全。更重要的是,这条路线会经过一片湿地保护区,地形复杂,便于摆脱跟踪。
夕阳西下时,车队驶入了湿地区域。道路变成狭窄的土路,两侧是茂密的芦苇和水塘。偶尔有野鸟惊起,扑棱着翅膀飞向渐暗的天空。
“这里很适合伏击。”阿威警惕地说。
“但也适合反伏击。”沈瓷已经准备好了武器,“所有人提高警惕。顾临溪,趴低身体。”
顾临溪照做,但眼睛一直盯着窗外。芦苇在晚风中摇曳,水面泛着金色的波光。这片湿地很美,却暗藏杀机。
车辆缓慢行驶。忽然,前方芦苇丛中惊起一大群水鸟,黑压压一片飞向天空。
“停车!”沈瓷喊道。
阿威紧急刹车。几乎同时,前方路面上爆开几个小坑——是子弹。
“有狙击手!”阿威迅速倒车,寻找掩体。
沈瓷已经打开车门,拉着顾临溪跳下车,滚入路边的排水沟。其他人也迅速散开,寻找掩护。
枪声从三个方向传来,显然对方人数不少。子弹打在车身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顾临溪趴在沟里,泥土和水的味道冲入鼻腔。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能听见沈瓷在他耳边急促的呼吸,也能听见远处芦苇丛中隐约的人声。
“他们想要活捉,”沈瓷在他耳边快速说,“否则刚才那枪可以直接打油箱。顾临溪,听好——等会儿我吸引火力,你跟着阿威向湿地深处跑。那里地形复杂,他们不好追。”
“不行!”顾临溪抓住她的手,“我不能丢下你!”
“你必须走!”沈瓷盯着他,“他们的目标是你和‘种子’。只要你安全了,他们就不会对我下死手。”她顿了顿,声音软下来,“而且,你知道的,我很能打。”
这话在这种时候听起来几乎有些荒谬,但顾临溪知道她说的是事实。可让他抛下她独自逃生,他做不到。
枪声暂时停了。对方在喊话,用的是带口音的普通话:
“把人和东西交出来,其他人可以安全离开。我们不想伤人,但时间有限。”
沈瓷没有回应,只是握紧了枪。她看向顾临溪,眼中是前所未见的温柔和坚决。
“顾临溪,我爱你。”她说,“所以你必须活着。”
然后她猛地起身,向相反方向开火,同时大喊:“跑!”
阿威立刻拉起顾临溪,向湿地深处冲去。顾临溪回头,看见沈瓷的身影在芦苇丛中快速移动,枪口喷出火光。
他想回去,想和她在一起。但阿威死死拉着他,用身体挡在他和子弹之间。
“顾先生,相信沈总!”阿威喊道,“她是为了保护你!”
顾临溪咬紧牙关,强迫自己转身,跟着阿威深一脚浅一脚地冲进湿地。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消失在地平线,黑暗迅速笼罩了这片水域。
而在他们身后,枪声再次响起。
更密集,更急促。
沈瓷一个人,正在对抗至少六个专业武装人员。
顾临溪的心在滴血,但他的脚步没有停。因为他知道,只有他安全了,沈瓷才能真正放开手脚。
背包里的“种子”随着奔跑晃动,像一颗沉重的心跳。
夜幕降临,湿地陷入完全的黑暗。远处有车灯亮起,还有人的喊叫声。
追兵来了。
而顾临溪和阿威,正深陷在这片无边的芦苇荡中,不知方向,不知归途。
只有一件事是确定的——沈瓷在为他们争取时间,而他们必须活下去,才能再见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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