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再一次降临了。沙滩上，气氛压抑得仿佛一块浸了水的海绵，沉重得拧不出半点希望。几十名幸存者，如同被海浪随意抛弃的垃圾，或坐或躺，眼神空洞地望着漆黑的海面。
“机长…… 水…… 真的…… 一滴都没有了吗？” 副驾驶刘健声音嘶哑，嘴唇干裂得像是龟裂的土地。他看着李国栋，眼神里充满了哀求。
李国栋没有立刻回答。他靠在一块飞机残骸上，身前隔着几个忠心耿耿的手下，冷漠地看着眼前这张张写满饥渴与绝望的脸。物资还剩多少，只有他自己最清楚。昨天从飞机里搜刮来的食物和水，远比他分配出去的要多得多。此刻，就在他身后的一个背包里，还藏着至少一箱未开封的矿泉水和半袋子机餐面包。但他不能拿出来。至少，现在不能。
“没了。” 他终于缓缓吐出两个字，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昨天找到的，为了公平，已经全部分下去了。你们每个人都有一份。”
“可…… 可那份量，根本不够啊！” 一个女人带着哭腔喊道。“我的孩子已经一天没喝水了！机长，求求你，再想想办法吧！”
“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 李国栋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刻意营造出的无奈。“我也跟你们一样，在挨饿，在口渴！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等？等到什么时候？” 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站了出来，情绪激动地质问道：“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了！我们听不到任何飞机的声音！什么都没有！”
“是啊！被放弃了吗？我们是不是被放弃了？” 绝望的情绪，像病毒一样迅速蔓延。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哭泣声、抱怨声、质疑声混成一片。
“都给我闭嘴！” 王猛如同恶犬一般跳了出来，凶狠地环视四周。“谁他妈再敢胡说八道，扰乱人心，老子第一个撕烂他的嘴！”
他的威胁很有用，骚动声立刻小了下去，但那种压抑的绝望却更加浓烈了。李国栋看着这一切，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冰冷的满意。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救援？他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清楚，希望有多么渺茫。作为一名资深机长，他知道飞机黑匣子的信号范围，也知道偏离航线这么远，被找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心里，其实早已有了救援不会来的预感。
既然如此，那么在这个与世隔绝的鬼地方，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希望，不是道德，而是…… 权力。而食物和水，就是他手中最重要的，用以建立权力的筹码。他必须让这些人感到饥饿，感到口渴，感到绝望。只有在绝望中，他们才会放弃思考，放弃尊严，像狗一样，为了得到一口水、一块饼干而匍匐在他的脚下。也只有在绝望中，他才能看清，谁是软弱的绵羊，谁是可以利用的豺狼。
“机长，我们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 那个被打过的男人，挣扎着站起来。“我们必须自救！去找水！”
“那他们呢？” 立刻有人指向远处礁石区的火光。那团温暖明亮的火焰，像一根针，深深刺痛着沙滩上每一个幸存者的眼睛。“那个叫陈小凡的！他们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安逸？他们肯定有水有食物！”
“对！去找他们！让他们把东西交出来！”“凭什么他们能过得那么好！” 人群的怨气，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王猛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他走到李国栋身边，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嗜血的冲动：“机长，好机会！只要我们振臂一呼，这帮饿疯了的家伙肯定会跟着我们冲过去！到时候，那小子就算再能打，也挡不住这么多人！”
“现在还不是时候。” 李国栋缓缓地摇了摇头，否决了他的提议。
“为什么？” 王猛有些不解。“机长，再等下去，人心就真散了！”
“我问你，王猛。” 李国栋没有回答他，反而盯着他的眼睛，冷冷地问。“这群人，现在只是因为饥渴，才暂时团结在一起。如果我们现在带着他们冲过去，抢到了东西，然后呢？”
“然后…… 然后当然是我们说了算！” 王猛理所当然地回答。
“说了算？” 李国栋冷笑一声。“一旦他们吃饱喝足了，你觉得，他们还会像现在这么听话吗？那个戴眼镜的，那个被打过的，还有其他几个刺头，他们今天敢质疑我，明天就敢反抗我。我需要的是一支完全服从我的队伍，而不是一群吃饱了就想造反的乌合之众。”
王猛愣住了。他没想到，李国栋想得竟然这么深。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去抢陈小凡。” 李国栋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像是在审视自己的工具。“而是要利用现在的饥渴，把这群人里那些没用的、软弱的、不听话的，全都淘汰掉。让他们自己崩溃，自己滚蛋。只有把那些最听话，最狠，为了活下去什么都肯干的人留下来，收服他们，那才是我真正的力量。”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至于陈小凡…… 他是个麻烦，但也是块很好的磨刀石。等我把我的刀磨好了，再去对付他，不是更有把握吗？”
王猛听得心头一凛，看着李国栋的眼神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真正的敬畏。他这才明白，这位机长的心机和手段，远比他想象的要可怕得多。
“机长英明！” 王猛由衷地说道。“那我…… 现在该怎么做？”
“安抚他们。” 李国栋淡淡地说道。“告诉他们，明天，明天我一定会带大家再去飞机里找一次物资。给他们画一个饼，让他们再熬一个晚上。同时，你把你那几个兄弟叫过来，给我盯紧了那几个刺头。我倒要看看，一个晚上，能把他们逼到什么份上。”
“明白了！” 王猛领命而去，开始对着人群大声地画饼充饥。
李国栋重新靠回残骸上，闭上了眼睛。他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权力，正在这片黑暗的沙滩上，以饥饿和恐惧为养料，悄然滋生。他要做的，就是耐心地等待它，长成一棵可以为自己遮风挡雨，也能绞杀一切敌人的参天大树。而陈小凡和他的营地，就是这棵大树，最好的肥料。
与此同时，礁石营地。
“雅姐，你说…… 真的已经过了二十四小时了吗？” 苏瑶喝着温热的水，小声地问赵雅。
“嗯。” 赵雅点了点头，脸色有些凝重。“从飞机失事到现在，已经差不多二十六个小时了。”
“那…… 为什么还没有救援队来？” 苏瑶的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不安。
“我也不知道……” 赵雅摇了摇头。“按理说，空难发生后的七十二小时，是‘黄金救援期’。航空公司和相关部门，一定会投入最大的人力物力进行搜救。因为…… 因为超过这个时间，幸存者生还的几率就会大幅度下降。”
她没有把话说完。超过二十四小时还没有任何消息，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们的定位极其困难，搜救队还没找到。而另一种，更可怕的可能，是…… 他们已经被判定为，没有搜救价值了。
“别想那么多了。” 一直沉默的陈小凡，突然开口。“想这些没有用。” 他看了一眼沙滩那边，虽然听不清具体在喊什么，但那股狂躁不安的气氛，隔着这么远都能感觉到。“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是最愚蠢的行为。” 他站起身，将火堆拨得更旺了一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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