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瑶脸上那些已经开始愈合、但仍显狰狞的擦伤,脖颈上那道淡红色的割喉痕迹,都像针一样扎进舒婉栀眼里。
“瑶儿……”她喃喃唤了一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下一秒,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
舒婉栀捂住嘴,肩膀微微颤抖,却强忍着没有哭出声。
她是医者,见过无数伤患,可当这些伤出现在自己女儿身上时,那些冷静自持全都不翼而飞。
季统默默退到一旁,对陆晴微微颔首,然后转身悄然走出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陆晴将托盘放在床边的案几上,乖巧地福了福身:“沐夫人,药都在这里了。需要什么尽管吩咐,奴婢就在门外候着。”
“晴儿姑娘,劳烦你了。”舒婉栀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上药我亲自来吧。”
“是。”陆晴应声,临走前还不忘担忧地看了一眼程瑶的伤势。
房门轻轻合上,房间里只剩下母女二人。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窗外是南苑清晨的喧闹,更衬得屋内寂静得让人心慌。
程瑶张了张嘴,想开口安慰母亲,想说“娘我没事”,想说“都是皮外伤”。
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她知道,这些谎言在医仙出身的娘亲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舒婉栀却先动了。
她缓缓在床边坐下,伸出手,极轻极轻地抚过程瑶脸颊上那道最明显的擦伤。
指尖微凉,带着轻微的颤抖。
“瑶儿……”她又唤了一声,然后突然俯身,将女儿轻轻拥入怀中。
这个拥抱很小心,避开了所有伤口的位置。
舒婉栀的手臂环着程瑶的肩膀,下巴搁在她完好的那侧肩头,温热的泪水无声地浸湿了程瑶的中衣。
“江湖……如此凶险……”舒婉栀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要不……还是跟娘回半月湾吧。娘还有些积蓄,咱们找个安静的小镇,平平淡淡地过日子,好不好?”
程瑶鼻尖一酸。
她在舒婉栀怀里蹭了蹭,像小时候撒娇那样,哑着嗓子说:“娘,您放心……我保证,以后一定不会再让您这么担心了。”
“你爹走得早……”舒婉栀松开她,抬手擦去眼泪,眼圈却更红了,“我们就你一个女儿……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娘……娘怎么活?”
“我保证!!”程瑶连忙举起手,做出要发誓的姿势,却因为动作太大扯到胸口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凉气,“嘶——真的,我保证照顾好自己!以后出门带十个八个护卫,见势不对立马就跑,绝对不逞强!”
她说得信誓旦旦,配上那张惨白的脸和脖颈上显眼的伤痕,显得格外没有说服力。
舒婉栀看着她这副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她伸手,轻轻摸了摸程瑶的头。
“季先生……本事是挺大。”舒婉栀忽然轻声说,目光落在程瑶脖颈那道已经开始愈合的伤痕上,“瑶儿受了这么重的伤,他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你从鬼门关拉回来……娘自愧不如。”
她的语气很复杂,有感激,有钦佩,但更多的是一种深藏的不安和疑虑。
程瑶心里“咯噔”一下。
她知道舒婉栀在怀疑什么——作为一个医术精湛的医者,舒婉栀比任何人都清楚,程瑶身上的伤有多致命,恢复速度又有多反常。
“哪里的话!”程瑶连忙打哈哈,试图转移话题,“娘在我心里,永远是最美最厉害的医仙!季先生他……他就是运气好!”
“又嘴贫。”舒婉栀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却也没再追问。她起身,从托盘里拿起一个青瓷小瓶,“躺好了,娘给你上药。”
程瑶乖乖躺平。
舒婉栀却没有立刻动手。
她伸出手,三根手指轻轻搭上程瑶的手腕,闭目凝神,仔细诊脉。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两人轻轻的呼吸声。
程瑶紧张地盯着舒婉栀的表情。
她看到舒婉栀的眉头微微蹙起,指尖在她腕间移动,似乎在确认什么。
许久,舒婉栀才缓缓睁开眼,眼中闪过一抹极深的困惑,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
“脉象平稳有力,虽气血稍虚,但确无性命之忧了。”她低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真是……奇迹。”
程瑶松了口气。
“把衣服解开吧,娘看看伤口。”舒婉栀说着,已经拿起银剪和纱布。
程瑶犹豫了一瞬,还是乖乖照做。
她慢慢解开中衣的系带,褪下里衣,露出后背和胸口。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那些伤痕完全暴露在眼前时,舒婉栀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程瑶的皮肤原本白皙细腻,此刻却布满了深深浅浅的伤痕。
心口处是一道已经开始结痂的贯穿伤,虽然愈合得很好,但仍能看出当初的凶险;脖颈上那道割喉伤痕淡了些,却依旧醒目;手腕和脚踝处各有一圈淡红色的痕迹,那是被挑断筋脉后留下的;后背上还有几道深浅不一的划伤和淤青。
最让人心惊的是眉心处——那里有一道十字的红痕,像是被什么锐器钉上,差一点就伤及颅脑。
舒婉栀的手指悬在半空,微微颤抖。
她行医多年,见过的伤患无数,可当这些伤同时出现在自己女儿身上时,那种冲击力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这……”她的声音干涩,“胸口贯穿伤……喉间的伤痕明显是割喉所致……手腕和脚腕的伤……还有眉心……”
每说一句,程瑶的冷汗就多一层。
她脑子里飞速运转,想着该怎么解释这些伤。
总不能说“娘我被人杀了但是又复活了”吧?
这放在哪个世界都是不合常理的吧?
“娘……”她干笑着开口,试图缓解气氛,“我不疼,真的。”
舒婉栀没有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些伤痕,目光从一道移到另一道,最后停留在程瑶心口那道最致命的贯穿伤上。
伤口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痂,边缘泛着健康的粉红色,愈合速度之快,完全违背了医理常理。
“瑶儿。”舒婉栀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认真,“这些……都是致命伤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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